“走吧，”闵莜單手拖着行李箱繼續前行，“你可别托我後腿。”

“誰托誰啊？”樂書甯笑罵。忽然間又想到什麼，幾步追上去問，“你說宋姮珈到底想幹什麼啊？”

闵莜之前跟她講過了那天見宋姮珈的事，屬實是吓了她一跳，她們總共就見了一次面，還是火藥味十足的那唯一一次，這姐們兒到底經曆了什麼突然對自己态度360°大轉變啊？

“那我哪兒知道，”闵莜低頭給人回消息随口答道，“你不是有她微信你自己問她呗，人家不愛搭理我。”

“你要不要這麼敷衍……”

“沉木！”

樂書甯本就漿糊的腦子被這一嗓子徹底吼幹巴了，她順着闵莜呼喊的方向看去，醫院門口正大步走來一個高壯健朗的男人。

Fine.

樂書甯福至心靈。

Daddy一來，什麼gay蜜都是天邊的浮雲，play的一環。

任沉木一靠近樂書甯就如釋重負地将口袋全都一股腦塞給他，交付完使命的接力棒後飛快閃身，

“帥哥好，帥哥再見，你們玩得開心不要知道天地為何物哦~我走了拜拜~”

她一邊沖闵莜擠眉弄眼一邊對着兩人各種比心，倒退離開。

闵莜好想死，這小小的世界如何能有這麼多大大的尴尬……

“出院快樂。”任沉木将手中的花送到闵莜懷裡，順手牽走行李箱讓闵莜隻抱着花，“我比你守時。”

“你夠了。”闵莜扶額尬笑，他看着懷裡的花，是粉橙漸變的月季，“謝謝啊，我很喜歡。”

“我知道。”

“你知道？”闵莜驚奇。

“我在你的陽台上看見了，”任沉木垂眸溫柔地看着他，“你在那裡種了月季，還有蟹爪蘭。”

“是啊是啊，”闵莜歡快點頭，又突然呆楞住，“啊完了！我這麼久沒回去花肯定——”

“花很好，”任沉木說，彎下腰看着闵莜，眼睛裡帶着點邀功的意思，“我經常都會給它們澆水，它們開得很好。”

其實他出院回去的時候花有些殃了，不過好在它們都是比較耐旱的品種，澆一兩次水就有活了，和闵莜一樣生命力頑強。

闵莜看着任沉木的臉，感覺此男又變帥了，唉，明明才五天不見，不過也是，畢竟士别三日就當刮目相看，五日更是耳目一新。他後仰了仰脖子點頭，“謝謝你啊。”

任沉木站起身，笑道：“不用跟我客氣。畢竟，”他眼波流轉看向闵莜，“我是來論功求賞的。”

“嗯？”闵莜抱緊了花，心跳緊鑼密鼓。

“聖誕節，和我一起過吧。”

*

他們在一起那天是12月18日，北京下了那個冬天第一場雪。

江原川記得很清楚，和今天同樣的日子。

沒有人可以抗拒那樣猛烈的追求，将他平坦的生活沖擊出凹凸不平的棱角，在漠視自己的生命的臉上劃出報複的傷疤，禁锢他心的鐵牢都被心跳磨成愛的形狀，哪怕得知是騙局也要犧身以赴。

他遲來叛逆，義無反顧的20歲。

——到此為止。

江原川看着手裡的機票，聽見廣播裡播報的女聲，他也會被一道聲音帶去某個地方。

“江原川——！”

哒哒的腳步聲傳來，江原川身軀一震，握緊拉杆不知去留。

“你去哪裡？！”

他被拉住了，好強悍一道力氣将他撞上牆壁。很痛。

“你去哪裡？”他擡起頭，看見姜煜大汗淋漓，“你哪裡都不要去，不要離開，好嗎？”

“不好。”江原川推開他，淡淡道，“你沒立場阻止我，更沒這個能力。”

“我可以！”姜煜目光死死地盯着他，“我說過我會發聲明，我會澄清你的清白，會補償你的損失，我一定會！我隻是……隻是需要時間。”

“我沒有義務等你吧，”江原川冷漠的态度是他們之間不可逾越的屏障，“如果你真的可以，那現在就發，證明給我看。”

“你跟我回去，回去我立馬就——”

“我說了，我、不、回。”江原川看着他一字一頓，他覺得眼前的人怎麼這麼可恨，明明薄情寡義得要死，還要在他面前演什麼浪子回頭情深不悔，多麼惡心！令人作嘔！

是啊，他就是這樣一個人，演技精湛，永遠把自己耍的團團轉的人！

那些說好翻頁的事情原來從沒有過去，他腦子裡又響起了很久以前，那個少年惡劣玩味的聲音。

[江原川啊，高嶺之花還不是被我兩個月就追到手了。]

[願賭服輸，來來來給錢。]

[玩兒膩了就甩呗，難道跟個男人過一輩子啊？哈哈哈……]

他站在包間外，聽着姜煜和人高談闊論，将自己一顆真心砸在地上，還要嘲笑譏諷。他多死要面子啊，都沒敢沖進去，隻是一個人來又一個人走。

在他們感情進展很好的一天，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提了分手。

至少維持一點體面。

姜煜一下就猜中緣由了。他痛哭流涕，撒嬌撒潑，無所不用其極地挽回，甚至當着那些打賭的人的面給他下跪磕頭，他望向自己的眼神滿是悔恨，說後悔，說不該，說真愛。

真愛。

這世上最柔軟而鋒利的東西。

它把江原川的心劃破一道口子，四面的風就全灌了進來，他喪失了一切思考的能力，近乎被蠱惑般催眠說服了自己——原諒他吧。

這可是，真愛啊。

去他媽的真愛。

江原川忽然擡手在姜煜臉上甩了一個響亮的耳光，“少在這裡惺惺作态。你要麼現在就發，要麼，就從哪兒來滾哪兒去。”

豆大的淚珠從姜煜臉頰滾落，他捂住臉難以置信，咬住嘴唇不住顫抖，“……你為什麼要這樣？！你他媽怎麼這麼狠！”姜煜滿眼悲戚，“你從前不是這樣的……”

“你覺得從前很好？”

“不是……”

“那是什麼？！”江原川的怒火好像被這句話徹底點燃了，他最後的體面理智被焚毀殆盡，紅着眼怒目而視，“是我提的要求嗎？！是我招惹的你嗎？！不都是你自找的嗎！你又在委屈什麼？拿做不到的事當籌碼，你有夠可笑的。”

“我沒有！”姜煜淚如雨下，想去抓住江原川衣袖被一掌揮開，他踉跄幾步，呼吸不自然地急促，“我隻是……隻是需要點時間……不會太久，一點點就好，我會處理好的……真的，不會太久，求你……”

“那跟我沒關系。”廣播裡響起登機通知，江原川避開旁人探究的目光整理好衣物，放緩了語氣做最後的道别，“罷了。我剛剛突然想明白了，你其實也沒做錯什麼，隻是，沒有那麼愛我而已。”

“不是這樣的！”姜煜急切地說，“我愛你的，很愛你，我……”

“不。是我活該。”江原川拿好行李恢複平靜，看向姜煜的眼神無波無瀾，卻好像在透過去看另一個人，“人要是愛另一個人超過了愛自己，就注定他要痛苦。”

“所以，放過我吧。讓我也自私地活一次，好嗎？——就當是為了你。”

衣袂從姜煜指尖滑去，天邊飛機尾翼劃開長空白雲。

原來八年這麼快，少年時還以為一生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