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溥揚了揚腦袋,被唐皎的話逗笑,她半是打趣半是真摯道:“我為什麼離開你?何來找不到一說?”
唐皎眼眸輕顫,隐匿的偏執漸漸消散,她垂着腦袋,不知在思索什麼。
思索着,留下她的心,也要留下她的人。
*
在外漂泊兩月之久,回到血雨樓的那天丫頭們一齊擁了上來。熟悉的場面,好像自己的每一次回歸都伴随着她們的期許。這些年自己一直在尋找,尋找一種名為歸屬的東西。它不在阿娘的眼睛裡,它生在血雨樓,而後又到了唐皎身上。
“樓主!你有沒有受傷?”
“樓主,你在寒州惹了什麼人!你的臉怎麼暴露了!”
“我聽說藥山花錢能改變面貌,樓主,你再忍忍,我們馬上就能攢夠錢了。”
“....”
日子在不知不覺中流逝,阮清溥心不安 。她掐着時間,明白自己該去尋唐小娘子了。但願她的職務沒有因自己受牽連,沈朝這老狐狸,忒有城府。
阮清溥流轉在血雨樓的角角落落,思索着有朝一日,和唐皎一齊生活在這裡該是如何?這是一件想想都忍不住笑的事,阮清溥拍了拍自己發燙的面頰。忍不住,一點都忍不住,想見她,想逗逗她,想見她因害羞而嗔自己的目光,想聽她被自己欺負狠了說出的輕浮二字。
一面憂愁,一面牽挂,牽引着阮清溥在夜裡溜進了京都。夜笙的店鋪早已打烊,街上沒有行人,雪也陷入沉睡。風将她的思緒蕩得悠遠,她走着走着不禁加快了步伐,女人哼着不知名的調子,曲子是在一個平平無奇的日子裡,有人哼進自己夢中的。
美夢不舍得醒來,隻要不醒,曲子就一直在,伴随着好聞的檀香。睜眼,身邊又是空空如也。離開飛無渡後,自己再也沒有做過那個夢,夢中的曲子卻牢牢纏上了自己。
空無一人的夢裡,她聽着那首曲子,她追逐着聲音的來源,向前,不知疲憊的向前。沒有人迎接自己,沒有人期許自己的到來。她是一個意外,一個注定打破阿娘平衡的意外。
風大了些,耳根被凍得泛疼。雪粒被風送到自己眼中,平白多了些令人發笑的氤氲。阮清溥無奈笑笑,指尖拂去過去經過的證據。
“咚,咚咚,咚咚咚。”
敲着門,思念和憂慮一同湧了上來,最後化作無法壓抑的緊張。是踩在雪上的沙沙聲,阮清溥手一頓,不對勁。步調不對勁,不是唐小娘子?
手握住了劍柄,女人向後退去一步。木門虛開了個縫隙,一隻眼眯了眯,透過門縫打量着自己。阮清溥頓感不妙,沒來得及溜走,男人冷冷叫住了自己。
“你,找唐皎?”
“我...是。”
門被打開,阮清溥看到陌生的中年男子面色不善地掃着自己,她若無其事地回望着柳轼,男人的衣服,和唐小娘子的一般無二,是六扇門四大門主的公服。
心,涼了一截。不等自己先發制人,有人迎着風向自己走來,不顧柳轼眼神警告,握着自己的手腕将自己拉到身後。唐皎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她也沒來得及換公服,發間還挽着一支白玉簪。阮清溥用指尖勾了勾唐皎的手心,等待着她的指示。
“師父,她就是我同你說起的朋友。”
“朋友?”
柳轼幹笑一聲,阮清溥聽出男人瞧不上自己,好歹是唐小娘子的師父,阮清溥隻能收起自己玩世不恭的性子,老老實實走上前,向柳轼行了一禮。非江湖中的抱拳禮,是官家的禮儀。
柳轼久久沒有回應,阮清溥舉得胳膊發酸。又是唐皎一把拉回自己,阮清溥欲哭無淚,柳轼肯定得知自己身份了。可自己終歸沒做過傷天害理之事不是?最後一次行盜,也隻是為了把周遠捅出去。
“京都頭号要犯,是你的朋友,唐皎,你出去的這些天,還真讓我刮目相待。”
“法可開恩,她是遭人陷害。”
“陷害?”
柳轼氣笑,想貶低阮清溥,奈何女人就在一邊站着,唐皎還胳膊肘往外拐護着她。柳轼拂袖而去,留下一句警告。
“一月内,你最好有理由跟司徒沙解釋。否則,就不是褪去公服這麼簡單。”
見柳轼走遠,阮清溥不免心慌,她嗓子一幹,“我是不是不該來,唐皎我...”
“你為何現在才來尋我?我一直在等你。”
唐皎輕聲說着,她關上了大門,拉着阮清溥走向屋内。寒氣散去不少,阮清溥怯怯坐在窗邊蒲團上,想着柳轼的警告。唐皎還是被威脅了啊...
一杯熱茶遞到了桌前,唐皎的手捂上自己的耳朵,痛意緩解幾分。阮清溥順勢攬住了她的腰,嗅着她身上的清冷氣息。她二人皆沉默着,阮清溥醞釀着說辭,越想越頭痛。
“我有法子...”
“你不必理會...”
她二人一齊說着,阮清溥無奈歎息一聲,将唐皎拉到自己身前,讓她坐到了自己腿上。唐皎臉微微泛紅,還在寬慰自己。
“你不是壞人,他們錯怪你,是他們的錯。”
有生之年,能讓唐皎放下大燕律法那一套,阮清溥自己也沒想到。她攬住唐皎的腰,被她固執的開脫撩得心頭泛癢。
“我不是壞人?你最開始可不是這麼說的。”
“那是我并不了解你。”
唐皎語調有些急,“清清,你不要理會外人的話,不要聽。”
阮清溥忍不住湊上前蹭了蹭她的鼻尖,唐皎耳朵更紅了,阮清溥在心中腹诽,抱也抱了,親也親了,怎麼現在還是害羞呢。
“不要聽?你師父是不是外人?他不喜歡我,不對,他很痛恨我。”
“師父他除了師娘誰都不喜歡,他的話,你也不要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