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錦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隻覺阮清溥耳根更紅了。
柳轼不合時宜地冷哼一聲,平白惹來宋錦的一個白眼。他摸了摸鼻子,不顧警告陰陽怪氣着。
“生性腼腆,腼腆地不敢承認和丫頭的關系,腼腆地将京都有頭有臉的權貴惹了個遍。”
“柳轼!”
宋錦不悅開口,柳轼看似作罷,卻在夾菜時頻頻搖頭,“自身難保,哪有功夫定親,能活下來再說吧。”
“晚輩...”
阮清溥攥緊衣角,沉聲道:“晚輩确與唐皎關系匪淺,也如柳門主所言,眼下需保全自身。請伯母伯父放心,來年春到來之際,晚輩就能解決一切。屆時,定誠心誠意上門提親。”
一頓平平無奇的飯吃到深夜,阮清溥被灌了不少酒。饒是她酒量再好也遭不住柳轼的刻意刁難,她身形不穩地被唐皎攙扶着,宋錦留了許久也沒留住她二人過夜。
酒氣彌漫,阮清溥不喜燒刀子,太辛,太辣,入嗓難受,讓人想哭。她靠在唐皎身上喃喃。
“我是不是惹你師娘師父不悅了...唐皎...”
唐皎不語,最後幹脆将阮清溥打橫抱起,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住所。
下雪了,落在阮清溥唇角。她情緒低落,伸手握住一片,想讓唐皎看,手湊過去雪花已融,隻剩淺淺的一灘水澤。接二連三的不順心讓阮清溥鼻尖一酸,她蹭了蹭唐皎心口泛着委屈。
“唐小娘子,我什麼都做不好,還怎麼娶你...”
“對不起。”
唐皎終于開口,她冷清的聲音融進夜色裡,牽引着阮清溥的心。她聽到了悲傷,綿延的悲傷,冷冷萦繞在自己耳邊。唐皎一聲又一聲地說着對不起,她在對不起些什麼?
阮清溥搖頭,掙紮着身子要讓唐皎将她放下來。待踩到薄薄的一層雪上,又是一滴雪花融化,跌落在自己手背上。好怪,這滴雪花融化,是滾燙的。仿佛要将自己灼燒,要将自己的五髒六腑灼出洞來。
唐皎眼尾泛紅,和她青灰色的眼形成怪異的美,阮清溥身形不穩地倒在她懷中,伸着手去拂女人臉上的淚痕。她的指尖,再一次被滾燙灼燒,她不明白。
為何從寒州回來後,唐皎總被一種道不明的陰郁圍繞,她時常出神地望着窗外的鳥雀,匪夷所思的問着自己。它們是快樂的嗎?
快樂?阮清溥偏着腦袋細想,莫名想到秋水中的話語,便也捎帶打趣的搪塞了去。我非鳥,怎隻鳥之樂?
京都的西街,駐紮着大量他國商販,賣些在大燕難見的物品。有一種鳥兒,羽毛顔色豔麗,聲音婉轉動聽,最是吸引孩童。當日和唐皎散心時阮清溥也被這隻鳥兒吸引了去,她想起在飛無渡,也能見到許多鳥兒。
飛無渡的輕功出神入化,名梁上燕,聽聞是師祖研習鳥兒飛舞時的姿态所悟。阮清溥幼時貪玩 ,最喜歡的武學也是梁上燕。學了輕功,整日不着家的玩。
怕是睹物思人,羽毛豔麗的鳥兒被拴住腳裸,向來人發出婉轉的歌聲。阮清溥起了憐心,買下了那隻鳥兒,送回了日暮山放飛了。隔日,唐皎莫名問着自己。
“你買下的鳥兒,去哪裡了?”
阮清溥實話實說,還承諾有時間了一定要帶唐皎回血雨樓。唐皎的注意顯然不在後面,她聲音沙啞,又問。
“那她,飛回來了嗎?”
阮清溥笑着搖頭,不明白唐皎為何問這種問題,她耐着性子解惑:“它是鳥兒呀,鳥兒怎麼會飛回來呢?我将它帶去日暮山放飛,是怕它又被歹人抓捕...”
唐皎神色低沉,輕聲喃喃:“如果你喜歡她,也舍得放飛她嗎?”
阮清溥想了想,“正是喜歡,才要讓它飛的遠一點呀。它是屬于天空的,我要是将它關進籠子,它會不開心的。”
“....”
思緒再度被唐皎拉回,阮清溥聽見她開口,帶着不容忽視的自責。
“我隻是...隻是想讓師娘和師父認識你...”
“我隻是...想讓我身邊的人知道你的存在...”
“我隻是...心悅你,想你也會留在我身邊...”
心口發疼,風一吹,散了幾分阮清溥眼底的迷離。她的酒意消了大半,原來灼傷自己的不是她的淚,而是她的難過與落寞。
“唐皎,我既對你許下過諾言,便會生死不離。在江湖,一諾重千金,失信,就無立命之法。”
“換而言之,我若負你,甘願遭天譴,永世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