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母親眼裡看到了不容置疑的意思,探着頭在天台邊緣向下看,風從四面八方湧來,吹得他單薄的校服獵獵作響。
三十層的高度,足以讓整個城市匍匐在腳下,街道上多如螞蟻的車輛,他的目光不知覺的向下望去,一陣眩暈感傳來,他的雙腳開始發軟,不知覺地跪倒在地,反嘔起來。
“作為這棟大樓的主人,卻連站上去的勇氣都沒有,我們李家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孩子?”
李母幾步上前,提起他的衣領逼迫他向下看去,他的半個身子幾乎懸空,身體抖得更加厲害。
“你在這裡發誓,發誓自己不會再犯這種低級錯誤。”
李迎無不知道自己哭着在陽台呆了多久,他最後還是沒能站上去。
回到家的時候,他拿起放在果盤旁邊的水果刀,猛的對着自己的大腿狠狠地刺下去,一時間鮮血淋漓,“母親,對不起……”
都是這雙沒用的腿,不然他肯定可以站上去,肯定可以完成母親的要求……
李母臉上連失望的神情都沒有了,就像是看着一個被廢棄的垃圾,連多餘的眼神都沒有給他,轉身就走了。
他跪着爬過去想要抓住她,卻隻看見大門在面前冷冷地關上。
最後是管家抱着他去了醫院。
他身邊再也沒有出現過水果刀,可初中那年的刀子卻深深地插在了他的心口,一直幾十年來都就隐隐作痛。
時間過了多久呢,鏡子裡的他長大了。
父親和母親已經去世了,他終于可以不再活在他們的陰影之下。
他人生從來沒有這麼春風得意過,公司的那些事情,他處理得一點都不比李引未差,他從小就不如李引未,所以說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行。
他在外面喝酒喝到吐,陪着笑臉去讨好每一個人,他從前怎麼沒發現,自己居然這麼能忍,甚至是去給那群高管伏低做小。
姐姐在和他争家産,争奪公司的繼承權,可是現在大部分人都選擇支持自己,他就要赢了。
他就要赢了,隻要站上去,就可以得到這棟大樓。
可是一直到會議結束,他都沒有出現,隻剩下一個繼承人,李引未毫無争議地赢了。
通過穆可南的電腦直播,他看到了會議的一切。
他被穆可南綁在床上,就在那個他曾經和穆可南溫存過的家裡。
穆可南扳過他的臉,想要索吻,卻發現那張臉上無悲無喜,就像是失去一切的人并不是他一樣。
“小叔叔,會議已經結束了,我們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李迎無閉上了眼睛,他居然感受到了一絲久違的輕松。
好累啊,可以就這麼歇歇也不錯。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歇得太久了。
自己被外面的喧鬧聲吵醒,他沒走出這間屋子,隻是站在閣樓上隔着窗戶看着樓下的喧嚣。
真熱鬧啊,這個房子安靜了這麼久,終于有了一絲人氣。
下面來來往往的賓客,穆可南挽着未婚妻的手,接受每一個人的祝福,今天是他們的訂婚宴。
李迎無看着大門進出的車輛,心裡突然又生出了一絲向往,他都好久沒出過門了,他年輕的時候可是極緻的享樂主義,國外留學的幾年滿世界瘋跑,去過那麼多地方,看過不同的風景。
今天看來真的很忙,往常到了飯點,一定會有人來敲門的,今天卻讓他餓了一天。
訂婚就訂婚,能不能不要虐待他這個三旬孤寡老人。
穆可南的未婚妻來找他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棟房子風水不對,他和穆可南兩個人都看起來死氣沉沉的,這個明媚的女人就像是這棟房子唯一的春色。
除了穆可南,她是這幾年來第一個踏入房間的人。
他簡直要受寵若驚了,女人還帶來了好吃的茶點。
一個陽光明媚,不是獨處的下午。
她主動地介紹自己,說她叫明梨。
明梨過去也聽說過,未婚夫家裡有一個精神病的叔叔。
但是她覺得眼前這個氣質陰郁但是又異常好看的男人不僅沒病,反而十分有教養,讓她感覺很親近,她喜歡和他聊天,雖然他說話總是結結巴巴,慢吞吞的,但是還是會很耐心的回複他的每一個問題。
“我想問問,我姐姐怎麼樣了?”
“引未阿姨嗎?她前段時間車禍去世了。”
李迎無眨了眨眼睛,忍住眼裡的酸澀,好歹也是十幾年的姐弟,連葬禮也不讓自己參加嗎?
明梨看了看時間,已經夠久了,她需要走了。
他主動開口請求女人幫忙,表示自己實在是太無聊,希望她可以給自己帶來一點報紙或者書籍什麼的。
李迎無在内心忍不住笑道,這大概是他這輩子最愛讀書的時候了。
穆可南是傍晚回家的,他拉着未婚妻的手一起走進來,明梨手上拿着幾份報紙,穆可南則抱着幾本厚重的書。
他放下手中的東西,對着李迎無笑着開口,“小叔叔,需要這些怎麼不早點告訴我,還要叨擾我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