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書人斜睨着她道：“你個小女娃娃懂什麼。離女手段非常，那小散仙自是無力反抗才會如此。”

明珠：“可您說，離女是因那散仙以己為餌才入了誅魔陣，這不證明離女對他有感情嗎？又怎會對他使用手段？”

說書人哼了一聲：“魔族之輩狡猾無比，又自視甚高，想來是沒把天界放在眼裡，便輕易入了局。”

明珠沉吟片刻，又道：“可您也說，璇烏以自己的血肉設下結界，臨死時加深結界更是護了族人百年，倒也不像是您口中的無惡不作之輩。”

說書人見她似在拆自己的台，臉色一變，醒木一拍，大喝道：“黃毛丫頭，滿口胡言亂語！難道你見過魔族不成？”

明珠對魔族當然一無所知。不過，她曾救過一隻受傷的小兔妖，是阿爹從山上撿回來的。當時它傷勢嚴重，阿爹本想殺了它炖肉吃，被明珠攔了下來。她日日悉心照料。雖說後來，那兔妖痊愈後便偷偷跑掉了。可從此之後，明珠家院子裡時不時的就會出現幾根胡蘿蔔，上面還有兔子的牙印。明珠爹說，這是小兔妖在報她的恩呢。

此事之後，她便不再覺得妖精有多可怕了。人們不是常說，妖魔妖魔。妖既如此，那魔不也一樣嗎？

于是，在聽到說書人的質問後，明珠隻是搖了搖頭，一臉天真地問他：“大叔，那您見過嗎？”

“你......”說書人被她這話噎住，倒不知說什麼好了。

一旁有人說道：“現在哪兒還能見着魔族啊，都困在結界裡自生自滅了。”

又有人說：“倒非全然沒有。聽說前不久，海月宮還抓到兩個魔族。”

馄饨店老闆端着馄饨走了出來，聽到衆人的話，也搭了一句腔：“是啊是啊。早先不就有傳言，說黑水鎮裡就有一些魔族僞裝成凡人嗎？”

周圍人又叽叽喳喳議論開來。說書人斜了明珠一眼，突然問道：“你這丫頭方才口口聲聲為魔族說話，不會就是魔族變的吧？”

此話一出，衆人驚駭，都趕忙離明珠遠了一些。

明珠先是愣了愣，随後便真惱了。她不過是聽了故事有感而發，未曾想竟會被扣屎盔子。她“噌”地站起身，神色冷峻：“我不是魔族，也并非為他們說話。魔族是否十惡不赦，我不清楚。我隻知，我阿爹阿娘與人為善，卻被山賊殘忍殺害。同樣身為凡人，尚且有好有壞，何況其他種族！”

明珠說完，眼眶微微泛紅。

其他人見她這般情狀，雖不似方才那般害怕，卻還是沒人上前。這時，一位白頭發的老先生杵着拐杖走了過來，說道：“哎喲，這不是宋又堂家的明珠丫頭嗎？什麼魔族不魔族的，你們這麼多人，怎麼還欺負起一個小姑娘來了。”

明珠看見他，紅着眼叫了一聲：“賀爺爺......”原是在鎮上教書的賀老先生。明珠爹在時，也在他門下上過幾年學。爹娘剛去世時，她還年幼，賀老先生曾對她多有照拂。常常叫她去家裡吃飯，偶爾還會給她幾個銅闆當零花錢。

“原來是明珠啊！”

“那怎麼可能是魔族，我們都是看着她長大的。”

“女娃娃年紀小，不懂事，你就别和她計較了！”

人群裡也有人開始解圍。說書人見狀，朝賀老先生揖了個禮，見明珠依然梗着個脖子看着他，哼了一聲拂袖離去了。

待衆人都散去，賀老先生問她：“丫頭，來鎮上有何事啊？”

明珠說：“原是要去百草堂的，因肚子餓了，便先在這吃碗馄饨再走。”

賀先生露出擔憂的神色：“可是生活上有什麼困難？”

明珠連連擺手：“沒有沒有，我剛采了株夜幽草，能賺一大筆呢。賀爺爺放心吧。”

賀先生笑道：“那就好。不過，你現在一個人住，也得注意安全啊。晚上就别出去摘草藥了，聽見了嗎？”

明珠乖巧地點頭。雖說為了生計，她免不了還是會去，但也不想讓賀老先生擔心。

送走賀老先生，明珠重新坐了下來，碗裡的馄饨已經涼透了。經過方才的事兒，她已沒了胃口，扒拉了幾口便放下筷子，往百草堂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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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隻能賣五兩銀子了？”明珠不可置信道。

百草堂的陳老闆指了指旁邊一筐子的夜幽草道：“丫頭，真不騙你。如今有人專門培育夜幽草，價格早已不比當年了。”

這對明珠來說簡直如晴天霹靂。她本就靠賣點草藥為生。平日裡采的那些普通藥草，賣了之後也就勉強夠她填飽肚子。本來還指望着大賺一筆，如此一年的花銷都有了。現下，恐怕連吃飯都是個問題。

陳老闆見她垂頭喪氣，有些不忍道：“你要是還想賣，我可以再多給你一兩銀子。實在不行，你隻有去黑水鎮看看了，那兒也許能多賣點兒。”

“黑水鎮？”明珠遲疑了。除方才馄饨店老闆提起，她也曾聽說過這個地方，是位于幻海邊的一個小鎮。因過了幻海便是魔族地界，所以一般很少有人敢前往。一些比較稀缺的東西，在那兒往往能賣出高一點的價錢。

明珠家距離黑水鎮大約六十多公裡，若真要去，便隻有明日了。

陳老闆見她一副為難的樣子，說道：“丫頭啊，我勸你還是賣給我吧，最近世道有些不太平，你一個女娃娃就别到處亂跑了。”

明珠父母的事兒，鎮上的人幾乎都有聽說，陳老闆也不例外。他曾聽鎮上的衙役談論，明珠爹娘被山賊殺害那天，是她自己去官府報的案。在現場時，她一滴眼淚也沒掉，還将自己躲藏在竈台裡聽到的話都原原本本複述了出來。這讓官府很快知曉了其中兩名山賊的身份，成功将他們抓捕歸案。隻是剩下幾人，一直還流竄在外。

明珠爹娘的喪禮，是他們家一位遠房親戚來幫着處理的。這位親戚本也願意收留明珠，但被她謝絕了。說她要留在千峰鎮，等着剩下幾名山賊落網。

陳老闆看得出，這是個倔強的女娃娃，但聰慧機敏，眼神裡透着一股韌勁。獨自一人生活後，她聽說賣草藥可以賺錢，便常常跑到他的藥鋪來，記這些藥草的名字和模樣。

剛開始，她還偶爾會采錯，将一些無用的野草采來，後來便逐漸得心應手。她采來的藥草也幹淨，不像有的黑心商人，會在草裡參一些雜草魚目混珠。

看着明珠一天天長大，如今亭亭玉立，卻仍孤身一人，朝不保夕。陳老闆多少有些憐愛和心疼。

此刻，明珠聽了他的話，沉默了半晌，随後将夜幽草又包了起來：“謝謝陳老闆，我再考慮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