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骁平聽罷,再一次悻悻地收回了手。然而他心思一轉,眼珠子滾了滾,又厚着臉皮貼上來說:“綠卿姊姊,既然你的血這麼好用,能不能借我一點兒啊?”
付雪竹:“……”
他是不是有毛病?
秦骁平碎碎叨叨地跟在她身後不遠處道:“真的不考慮一下嗎?你這麼厲害,是什麼體質啊?那豈不是遇到什麼妖獸都不怕了?萬一我以後……”
付雪竹被他煩得不行,終于停下腳步,從腰間的袋子裡掏出一個小瓷瓶,放到他眼前晃了晃,嚴肅道:“它并非因我而死,隻是因為這個。”
“這是什麼?”秦骁平的目光完全被吸引了過去。
他方要去接,卻見付雪竹火速将手收了回去,同時冷聲道:“毒藥。”說罷,付雪竹扭過頭繼續朝前走,直把秦骁平甩在身後。
待付雪竹走出一段距離,秦骁平才反應過來,急忙小跑兩步,追上前拽住付雪竹的袖子道:“不可能,若是毒藥,那你為何還好好地站在這裡?”
付雪竹瞥了他一眼,本以為“毒藥”二字便足以吓退他了,沒想到他竟如此锲而不舍,看樣子是不弄明白不肯罷休。她轉頭看了看周圍,目光停在前方不遠處的一塊拳頭大小的碎石上,說:“看見了嗎?”
“什麼?”
“那塊石頭,你讓它浮起來。”
秦骁平一時間有些摸不清頭腦,但還是下意識聽話地照做。他擡起兩隻手臂,凝神看向那塊石頭。随着周身微弱的靈力湧起,那塊石頭開始抖動,不一會兒便開始緩慢地上升,升至大約半米後,又突然“砰”地一聲墜地。
秦骁平終于長舒一口氣,放下手臂去看付雪竹的反應。
付雪竹眼神中難得地流露出幾分贊賞,開口道:“你未曾正式習武,不懂得如何運氣修煉,卻單憑本能便可驅動靈力。然而,我卻不行。這便是我喝無事,你同那些妖獸碰到就是毒藥的原因。”說罷,付雪竹不再管他,徑自朝前走去。
這次,秦骁平沒有再追上去,而是怔怔地留在原地,徒留這番話在腦中反複回響。
……
付雪竹手臂受傷以後,何儀從外門找了一個略懂醫術的弟子來幫她處理傷口,又準了她半個月的假。
秦骁平明明在廚房當職,卻沒事就往她那兒跑,時不時端茶送水,一副鞍前馬後的狗腿子樣。饒是被何儀逮住罵了幾回,仍是陽奉陰違,不知悔改。說是要報恩,但看付雪竹的眼神,就像看到了什麼珍馐的原材料一般,恨不得能把她剖開研究一翻。
付雪竹本想閉門謝客,奈何秦骁平深谙“要想抓住一個人的心,就要先抓住她的胃”的道理,通過幾道美食便成功地俘獲了她室友蕊兒的芳心。
從此蕊兒看她的眼神也變得感恩戴德了起來,毫無良心地直歎她這傷受得值。
蕊兒是個有些神經大條的姑娘。她的青梅竹馬晏七自小有個“仙俠夢”,某日便告别父老鄉親,來到這離月宗做外門弟子。蕊兒憑着一腔熱血也追了來,隻可惜沒有什麼天賦,遺憾落選。她也不惱不怨,主動要求“調劑”到雲岫院來,隻為能經常見到她的“晏哥哥”一眼。
那時的少男少女都未想到,曾經的窈窕淑女卻日漸變得珠圓玉潤了起來。與“晏哥哥”不同,蕊兒平生最大的愛好就是吃東西,按她的話來說,雲岫院的廚房做出這樣的食物簡直就是在犯罪。這導緻晏七每次一見到她,便錯怪她什麼都吃了,就是沒吃到相思的苦頭。
付雪竹相信這不是錯怪,現在那晏七在蕊兒心裡排在第幾位尚且不知,反正第一位肯定是已經讓給燒鴨子了。而秦骁平就是每每帶來這個燒鴨子的元兇,好在蕊兒的心上人尚不知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否則他可能會氣得把秦骁平砍成鴨子。
不過付雪竹不得不承認,秦骁平在廚藝上的确有幾分天賦。他本人曾半開玩笑地說,自己從前在鎮上的酒樓裡幫人打下手,趁機偷學了一些,差點将人家招牌菜的商業機密抖摟出來。後來被老闆發現趕了人,便跑到雲岫院混吃混喝了。
付雪竹頗為感慨,這裡不過是山中的小小一隅,自己都還在江湖裡飄搖不定,卻像是一個包羅萬象的收容所。從前她隻當雲岫院是她窺探山外世界的一個渠道,卻沒有發現,雲岫院本就是外面世界的一部分。
俠客走遍四方,隐者遁迹山林,人們都在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她漸漸發覺,曾經羨慕的生活并不存在,那隻是她天真的想象而已。或許眼下,也并沒有那麼糟糕。
于是乎,付雪竹從雲岫院的庫房裡尋到了一把陳年的舊躺椅,在何儀詫異的目光中把它借走了。等到天氣晴朗的白日,她就把躺椅搬到屋外檐下去。
這把躺椅的“腰”不算太好,有人背靠上去的時候總是先“吱嘎”響兩聲,以示抗議。付雪竹像無視世事一樣無視它,看着房檐上的日影一寸寸地從頭頂移過去又移回來,一時間可以稱得上是雲岫院悠閑自在第一人。
人窮志短,平凡當道。每每付雪竹抱着睡眠大仙睡在屋外躺椅上的時候,天地都随之縮成了小小的一團,與她一同陷入無邊夢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