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印從松下出發,向南五步後又向西走了三步。
這是在指路?
付雪竹立即在腦中假設自己正站在院中那棵松樹下,按照圖示的方位會到達的地方。不對,在室外,人的步數大小很容易影響位置的準确性,而且那附近是一塊空地,如果站上去就會觸發某種機關的話,豈不是很容易被人踩到?
她轉過身,視線聚焦到蕭巒的書桌上,突然有了一種奇妙的靈感。如果那個立在桌面上,雕刻着青松的圓柱形筆筒代表松樹的話,他旁邊的硯台就代表墨池,裡面的兩根墨條則相當于兩隻草龜,竟然連數量都對得上!
這個書桌的擺設與庭院一模一樣。如果按照這個思路……她走過去背靠書桌,然後一步、兩步……終于駐足在一盞七色蓮花琉璃燈的面前。
松煙君的秉性人盡皆知,這麼華而不實的東西出現在他的書房裡,顯然有幾分怪異。但對于付雪竹來說,這擺明是衛醴喜歡的東西,蕭巒保存一兩件當做紀念,實乃人之常情。
說起來,衛醴的珠玑閣、靈因的白鳥閣和史君遷的龍須齋雖然都已閑置了下來,蕭巒卻要求雜役弟子日日前去打掃。可珠玑閣内的靈器被他拱手讓人,也是不争的事實。
付雪竹不得不承認,一個人很難沒有任何可取之處,就算是極惡之人偶爾也會做兩件好事,這就是為什麼人心難測。
遲疑片刻後,她伸手擰動了一下琉璃燈的底座,頓時感覺遭受了某種阻力,于是立馬加大了力度。
随着一陣齒輪相接的機關聲,書房地闆上赫然出現了一個充滿誘惑的入口,向下的台階朝着黑暗不斷延伸。
走下台階後地勢漸平,地下通道一片漆黑,付雪竹拿出了随身攜帶的一個火折子。不知哪兒來的風微微吹斜了火光,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雙臂環抱在胸前,一步一步朝前走着。
好重的陰氣。
通道十分狹窄,僅能容兩人并肩通過,兩側皆是石壁,前路一眼望不到頭。
付雪竹後知後覺地有些害怕,但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難道現在還能退回去嗎?
蕭巒為什麼要在松煙居下開辟一條密道?密道的盡頭又是什麼?
各種雜亂無章的想法充斥進她的頭腦,也許是長時間凝神思考外加缺氧的原因,她感到一陣眩暈。
付雪竹加快步子繼續向前,沒過多久就被一道石牆攔住了去路,此處顯然是一個死胡同。不過,從頭頂上撒下來的微弱碎光來看,上方另有玄機。她伸手朝上一推,掀開了頭頂上一塊連着草皮的石闆,頓時天光乍亮。
連眨了幾次眼睛,适應了光線後,她登時吹滅了火折子,後退兩步,助跑後朝前方石壁借力一跳,雙臂撐地爬上了地平線。
眼前的景象,比方才在地下時還要令她震驚。因為這裡太熟悉了,她此刻的立足之地,正是離月宗後山的墓園!
然而等她回過頭來再看剛才那個洞口,卻傻了眼。
不見了。地上沒有一絲痕迹,可她方才明明是從那裡出來的!
付雪竹心道不好,再回過頭來,隻見眼前天色驟暗,萬物齊衰,平靜的天氣突然變得風起雲湧。沙聲簌簌,無數鋒利的草尖在空中翻飛,衣裙随之擺尾。斜陽晚照,鴉雀哀戚,一塊塊劍形墓碑下的土地裡,騰升起一縷縷黑霧。
耳邊漸漸升起凄凄幽幽的前奏:“為制新魂命盡斷,偶聽悲劇淚無端,可憐衣帶為誰寬……”
這個墓園已經徹底變了。
她中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