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夜,對大幅漲稅的不滿情緒,不僅沒有消退,反而更為高漲。尤其是北廳,吵吵的最為厲害。漸漸地,人們不再滿足關閉櫃台罷市,因為一個聲音得到越來越多人認同:“咱關着櫃台不做生意,對他們一點兒影響沒有,光讓咱損失哩,咱得去找他們!”
“就是,”很多人揮舞着胳膊,跟着大聲附和,“得去找他們,得去找他們!”
最後,吵吵的最厲害的幾個男人,一緻推舉書記領着他們去向稅務局反映問題。書記雖然一直表現的不是很積極,但在群情激憤的情形下,隻好同意了。
一行人來到稅務局,找到中州商場稅務專管員的辦公室,磨叽半天,站在最前面的人輕輕地敲了敲門。
“進來。”裡面答應一聲。
推開門,幾個人你讓我我讓你慢慢吞吞走了進去。進屋後,溜着牆邊兒一站,頭一低,誰也不吭聲。
辦公室不是很大,一下子進來這麼多男人,幾乎把屋子占滿。
“恁是幹啥的?” 專管員一開始有些發懵,緊張地站起來。
這一問,誰也不敢搭腔,反而像來到老師辦公室的小學生一樣,拘拘謹謹規規矩矩地站着,頭低得更低了。
專管員眼珠子飛快地轉着,把幾個人挨個看了好幾遍,很快恢複了鎮靜,強笑着又問了一句:“恁這是幹啥了呀?”
“俺是中州商場的,”過了半天,站在門口的一個人,終于忍不住張口說話了,“說稅又漲了,太高了,承受不了。。。”
“就是,”有幾個人嗫嚅着附和,“這次漲的有點兒太高了,商場商戶都反應。。。”
專管員哦了一聲,明白過來,又把幾個低着頭的大男人看了看。
“我說有點兒面熟呢,”專管員笑着說,“都是咱中州商場的啊!”
“其實咱的稅高不高,”由于沒人搭腔,專管員繼續笑着說,“俺局裡和商戶一樣清楚,俺也不是坐到辦公室裡,說給恁漲多少就漲多少,俺也在做着調查研究,對商戶的經營狀況了解的一清二楚。。。”
“俺天天都不賣錢,”站在門口的那個人又開口說話了,“有時候就賣個幾塊十幾塊。。。”
“你聽我說完,”專管員笑着說,“你說的這種情況,有沒有?肯定有!但我剛才給恁說了,咱商場啥情況,俺心裡跟恁一樣有數:淡季是不賣錢,相對來說,生意會差一些,但還有旺季了呀?恁旺季的時候一天成千上萬地賣恁咋不提呢?”
“那也是個别。” 有人嘟囔着說。
“也不是個别,”專管員笑着搖頭說,“上萬的可能是少數,幾千幾千的是大多數---這樣平均下來,恁一年不照樣是掙錢的嗎?一到漲稅的時候,都吵吵不掙錢,甚至賠錢,但我隻見咱商場年年商戶越來越多,沒有見過一個人走,為啥?啥原因?”
專管員含着笑,目光犀利地從每個人面子上劃過,衆人的目光躲避着把頭紛紛扭向一邊。
“這不就很能說明問題嗎?”專管員把手一拍,笑着說,“說明大家還都是掙錢的!商戶們掙錢,我們也都很高興,但大家掙錢了,是不是也想着應該給國家做做貢獻?咋做貢獻?交稅就是向國家做貢獻!合法經營,依法納稅是每個商戶應盡的義務,每個商戶誰都躲不過去!不要抱怨稅給恁定的高了,真不高!”
“好了,好了,”看到面前一衆人一副愈發服服帖帖的樣子,專管員滿意地笑起來,說:“都回去好好經營吧,好好掙錢,也給咱商戶們好好做做宣傳工作!”
說着,專管員從辦公桌後轉出來,強行把一衆人送出門外,用開玩笑的口吻說:“恁出來半天,又耽誤少掙了不少錢吧?”
幾個人垂頭喪氣地回到商場。各自回了各自的櫃台,立馬被周圍的鄰居們圍住。這些人搖頭歎氣,像是從戰場上退下來的逃兵敗将,早已沒了去請願時的激情憤慨。人們逐漸散去,又靜悄悄地從櫃台裡取出樣品,擺在櫃台上。
“恁去說個啥呀?” 小霞小聲問老公。
“在這兒一個比一個嗓門高,”小齊輕蔑地小聲說,“到那兒吓得跟老鼠見了貓一樣,最後還是我這沒櫃台的說了兩句!”
“那咋弄?”小霞問,“這就算漲定了?”
“那有啥辦法?” 小齊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