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朗希月剛踏進食堂,就看見程景岚站在門口,雙手抱胸,目光如鷹隼般鎖定她。晨光從她身後斜射進來,将她的身影拉得修長而淩厲,像是訓練館裡那座永遠筆直的軍姿雕像。
朗希月腳步一頓,下意識想轉身開溜,卻被程景岚一聲低沉的“過來”釘在原地。那聲音像是從胸腔深處震出來的,帶着不容拒絕的威嚴。
她老老實實地走過去,在程景岚面前站定,低着頭盯着自己的鞋尖,像個做錯事的孩子。食堂裡的喧嚣仿佛瞬間被抽離,隻剩下她急促的心跳聲在耳膜裡轟鳴。
“看着我。”程景岚的聲音再次響起,比剛才更沉,像是裹了一層砂紙。
朗希月小心翼翼地擡眸,對上了程景岚的眼睛。那雙眼睛依舊深邃如潭,卻比平時多了幾分她看不懂的情緒,像是能一眼望進她的心裡,将她那些隐秘的心思盡數剖開。
“我是不是跟你說過,”程景岚的聲音裡帶着一絲威脅,但眼神卻溫柔得不像話,“你如果慫了,讓我知道了,我親自揍你?”
朗希月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心跳快得像是要跳出胸腔。她感覺自己的耳尖開始發燙,連帶着臉頰也染上了一層薄紅。
程景岚忽然擡手,一個巴掌輕輕拍在她的後腦勺上。力道不重,卻帶着一絲寵溺,像是小時候她偷懶被抓包時的懲罰。
“今晚回來睡。”程景岚低聲囑咐道,聲音裡帶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卻又像是某種隐秘的邀請。
朗希月的眼睛瞬間亮了,像是得到了什麼天大的恩賜,連忙點頭:“好,師姐!”
程景岚看着她那副雀躍的樣子,心裡不由得軟了幾分。她轉過身,嘴角微微上揚,卻在朗希月看不見的角度,輕輕呼出一口氣,像是卸下了什麼沉重的負擔。
下午的訓練結束,陳志遠走到程景岚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去我辦公室聊幾句。”
程景岚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疑惑地望着她的朗希月,伸手輕輕揉了揉她的腦袋,語氣難得溫柔:“幫我帶飯回來,回來之後加練你的反手防守。”
朗希月點了點頭,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得到了什麼重要的任務。
程景岚看着她的背影,眼裡滿是不舍。她知道,這樣的日子過一天,少一天了。
她跟着陳志遠進了辦公室,師徒兩人剛聊了幾句,黃指就推門走了進來。他拉過一把椅子坐下,目光直直地看向程景岚:“真的決定好要退役了?”
程景岚點了點頭,語氣平靜卻堅定:“這屆奧運打完我28了,下屆奧運我32了,該輪到新人上了。”
黃指微微皺眉,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了敲:“我不是說過嘛,新人能不能上,不是靠輪的,是靠自己把你們打下去的。”
程景岚輕笑了一聲,眼神裡帶着幾分驕傲:“小狼把我打下去就是這一兩年的事了。南瓜的二号位還是很穩的,你們就是找個三号位的事。”
“再說了,”程景岚的聲音低了下來,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從20歲奧運會打敗林隊開始,我就是副隊,一直到現在,我也累了。想要過過不是隊長的生活了。”
黃指沉默了一會兒,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了敲,像是在權衡什麼。他擡眼看向程景岚,語氣裡帶着幾分試探:“你的決定和希月說過嗎?”
程景岚搖了搖頭,目光依舊停留在窗外:“我就是前天看完她的比賽,感覺她很快就會超過我,才臨時做出的決定。她昨天回來比較累,我也沒和她說。”
“她很依賴你。”黃指緩慢又堅定道,聲音裡帶着幾分提醒,“你要跟她解釋清楚,退役意味着什麼。”
程景岚點了點頭,她明白的。退役不僅意味着她将離開賽場,也意味着她将不再是那個需要權衡隊裡關系的程隊,她可以一心一意地護着她的小狼崽子了。
黃指應了一聲,又問道:“那你退役之後,想要做什麼,考慮清楚了嗎?”
“想過。”程景岚收回目光,語氣平靜卻堅定,“我想先去美國念個運動心理的研究生,然後回來當當基層的教練。”
黃指和陳志遠互看了一眼,嘴角不約而同地揚起一抹笑意。黃指輕咳了一聲,故作嚴肅地問道:“你是想去美國哪個城市念啊?”
程景岚笑了笑,沒有直接回答。三個人心知肚明,她選擇去美國念書,更多的是想去看看朗希月出生、長到4歲的家鄉。那個她從未踏足的地方,承載着小狼最初的記憶,也藏着她們之間未曾言明的羁絆。
黃指歎了一聲,站了起來,語氣裡帶着幾分感慨:“你們這對師徒啊……”他頓了頓,轉頭看向陳志遠,“你陳指也是前天看完朗希月打比賽,跟我說,他帶完希月就不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