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潛兮考慮的有點多,他技術好、經驗多,業内都說他比他父親更全面,但他自己知道再有經驗也要做好充足的準備,對于水下救援來說,裝備的重要性和潛水員的經驗同樣重要。
他們到了L縣後順着車流往江邊跑,此時政府的圍控主要集中在靠近江邊碼頭的一個地方,當地人叫它将軍壩。說是碼頭,其實就是一個斜坡,約三四十米寬,混凝土結構,所有的物資、人員現在都從這個碼頭出入。
将軍壩的邊上都是蘆葦叢,岸與河的邊界不太清晰,許多民間救援力量找了離将軍壩不遠的淺水區入水,包括當地的一些漁民,駕駛着自家的小船,自發在水面撈人。整整一上午光是打撈上來的幸存者、散落在江上的行李箱就不計其數,當然,還有一些不幸的遇難者遺體。
幾人的車子在将軍壩附近被攔了下來,好在一名身穿迷彩服的小戰士張望了幾眼,對了車牌号後就跑了過來,和圍控的武警說了幾句話。
“林潛兮老師是哪位?”
“是我。”林潛兮從車上下來招手。
“是孫老師讓我來接你的。”小戰士迎了上來,又看了看他們的猛禽,“車子可能開不進去,現場有點混亂。”
林潛兮一愣,“先找空地停着,裡面有我的潛水設備。”
“沒事沒事,我知道停哪兒。”夏叔已經和現場的黃河救援隊聯系上了,“我們這兒很多設備、物資,看看你們有沒有需要的,我剛聽劉冰冰說現場救援隊的潛水設備一言難盡。”
這話說得有點不客氣,但現場救援十萬火急,誰也沒空在這兒打嘴上官司,倒是小陸看了眼微信,插了一句:“林老師你先把你要用的裝備卸下來,好像有潛水員快到了,我去機場接他們過來。”
宋瑜的任務到這兒就結束了,他正好也要趕去機場,聞言提了一句,林潛兮這才想起什麼,溫和地沖他點頭,笑道:“今天謝謝你了。”
宋瑜一揮手,他和小陸合力幫忙把皮卡上的裝備卸在路邊,随口說了句“不客氣”,倒顯得林潛兮的道謝有些多餘。
兩人駕車離去後,夏叔跟着林潛兮先去了指揮中心那邊。
指揮中心不是一般的簡陋,一個簡易的帳篷裡放了張大桌子,一些物料堆在角落,孫老師拿着對講機焦頭爛額。大概是早上吼多了,他現在整個人都有些乏力,說話聲音略微嘶啞,眼睛裡布滿血絲。
“孫老師。”林潛兮掀開帳篷簾子恭敬地喊了一聲,順勢寒暄:“我好久沒見到您了。”
孫憲君和林父是同輩,算是看着林潛兮長大,小時候還帶着林潛兮下過水,是打小就有的交情。後來林父出了意外,少了工作上的交集,也因此逐漸減少了聯系。
孫憲君撫着額頭,“你來的正好,現場搜救人員敲擊沉船底部傳來回應,應該有幸存者在船艙裡,十一點半的時候第一批潛水員已經下水,但下面情況複雜,可視範圍低,加上暗流多,他們找不到路進去。”
林潛兮問:“下去多少人了。”
孫憲君答:“五十來号人,第一批就全派下去了,但江面溫度不高,我預計兩小時後得讓他們全部上來休息,之後人手就不夠了。”
水下救援最好分班操作,但現在人手不夠,最開始的24小時肯定能下的全下了,完全顧不上那麼多。
“黃河救援隊的潛水員在趕來的路上,還有我俱樂部的一些朋友,一個多小時後就能到。”林潛兮給了顆定心丸,又問,“船艙的圖紙有了嗎,讓我先看一下,另外有沒有船送我到沉船附近?我下去看看。”
月亮号目前是完全翻轉的狀态,運氣好的話可能在沉船底部形成了一些氣室,既然敲擊船底有反應,說明有幸存者在裡面,海水溫度不高,能早一點進去就多一點生存希望。
“我聯系一下沖鋒艇。”孫憲君立刻拿起對講機,一邊調度船隻,一邊又想起什麼,問道,“你一個人下去嗎?”
理論上最好有潛伴一起下水,但整個潛水圈的老炮都知道林潛兮的固定潛伴出了事,孫憲君當然聽說了,故而有此一問,還順勢打量了一下夏叔。
夏叔趕忙擺手,“我要先和黃河救援隊的朋友溝通一下現場情況,等我們其他潛水員到了之後再分組下水。”
他也很着急,但這種時候也不是逞匹夫之勇的時候,更好的組織協調才能拯救更多的人,他畢竟還是救援隊的支隊長,要考慮的事情反而更多。
“倒是小遊艇我這邊可以協調,劉冰冰那邊調了不少過來,五分鐘内可以過來,要不然你們先坐我們的艇過去。”
孫憲君自然沒有推辭,夏叔趕緊調了小艇過來,林潛兮拖着他的行李箱走在最前面。
這小艇也有點眼熟,富二代的品味都差不多,林潛兮反正認不太出來。駕駛小艇的黃毛叼着煙向林潛兮揮手,林潛兮不太認人,黃毛也不在意,倒是看到穿着迷彩的孫憲君後趕緊立正敬了個禮,很自覺地掐了煙。
“月亮号的圖紙我發你手機,但這個是沒改造前的,我問了協調中心,說這船改裝過好幾次,他們也不确定最終圖紙是哪個,得整理一下才有反饋。”
孫憲君放下手機解釋了一下,他也知道沒有确切圖紙就讓潛水員進船艙多少是有些冒險,猶豫再三,提議到,“你先看看情況,不一定要立刻進去。”
林樹已經沒了,他就這麼一個兒子,讓人用生命去冒險救人,孫憲君到底有些于心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