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下潛深度和時間都還在免減壓時間内,兩人做了安全停留後,一前一後浮出水面。
洞口上方的人抛來繩子,因為洞口狹窄,水面與洞口還有一段距離,他們準備按預想的一樣将潛水員拉出來。
但soso擺了擺手拒絕,他喊:“曹老師在嗎?”
曹老師聞聲探了過來,幾個腦袋圍在洞口,将原本就沒什麼光線的洞穴擋得嚴嚴實實,曹老師問:“邵老師嗎?怎麼了?”
Soso吸了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四十米處發生塌方。”他說,“林潛兮被壓到了腳踝了,需要救援。”
以往遇到這種情況,如果林潛兮是救援人的話,大概他能穩定地安撫團隊,并且憑經驗給出一到兩種救援方案。
但現在被困住的是他,soso雖然年長幾歲、經驗也十分豐富,到底有些慌張。
曹老師一驚,頓時六神無主起來:“那……那怎麼辦?你們要先上來嗎?我們先讨論一下方案?需要準備什麼工具嗎?”
soso和小開決定先回岸上。
上方的工作人員接到指示,手忙腳亂地将兩人拉出洞。一群人回到了搭建在洞穴旁邊的臨時帳篷中,讨論下一步該怎麼做。
“先問下夏叔吧,他可能有經驗。”小開一抹臉,建議道。
他現在整個人都濕漉漉的,因為還要下水,所以沒換掉裝備,黃綠色的井水流淌在幹衣上,看上去髒兮兮的,又可憐巴巴。
Soso取了手機,打開小群圈了夏叔,夏叔沒有立刻回,倒是宋瑜第一時間發現了消息,手速很快地打了個問号。
Soso想了想,沒猶豫,把情況告訴了他。
【我們在勘察洞穴的時候遇到塌方,潛兮還在下面等待救援,目前狀況還算穩定。】
他一句話打完,手機已經響起了語音鈴聲。
是宋瑜。
如果以前不理解字字如刀是什麼意思的話,在宋瑜看到soso那行字後,徹底明白過來。
他幾乎本能地一滞,瞬間連呼吸都忘記了,巨大的恐懼兜面撞來,整個世界隻剩下嗡嗡聲。
就好像幾個月前小姨打來電話,說表弟單靖在G省失聯,那種聽到熟人遇難的消息真得宛如迎面被潑了一盆冷水,你不知道如何思考、如何呼吸、如何反應。
宋瑜不知自己是如何摁下通話鍵的,他隻知道整個世界都是白色噪音,他好像在這一刻失了聰,當聽筒那邊傳來好幾聲“喂”之後,他才逐漸找到了自己的聲音。
宋瑜:“你們在哪?他還好嗎?定位發我,我馬上過來。”
Soso安慰道:“人暫時沒問題,腳踝以下被壓住了,我們在想辦法救援,你……”
他想勸一句什麼,但好像說什麼都不合适。
Soso咽了一口口水,終究妥協道:“我定位發你。”
宋瑜想都沒想站起身,沖到主任辦公室去請假。
他前幾周瘋狂加班,眼下手上的待辦事項隻有一件,并不緊急,他迅速盤算了一下日程,确認不會耽誤工作。
趙主任是個秃頭,平時不假辭色,但對組裡的年輕人十分友好,見宋瑜着急忙慌地沖進來請假,也沒猶豫,大手一揮批了請假。
“記得補個OA申請。”趙主任沖着宋瑜的背影喊了一句,見人都跑沒影了,又小聲嘀咕一句,“怎麼毛毛躁躁的今天。”
宋瑜,從小就是家長嘴裡的“别人家的孩子”,他的人生過于順遂,從來沒有遇到過像今天這樣心慌意亂的時候,也隻有在這種時候才知道,原來直面自己的無能為力是多麼的艱難。
宋瑜在手機上定了最近一班去X市的機票,看了眼時間還算充裕,開車回家取了行李。
他不常出差,但他經常去外省參加業餘馬拉松賽,有一個常用的行李箱,裝有他常用的日常用品,随取随用,不耽誤時間。
航班還有兩個小時起飛,現在是下午兩點,B市去X市大概一個半小時航程,隻要不遇上延誤,他能在六點抵達目的地。
然後呢?
搖搖頭,他好像做不了任何事情。
宋瑜一臉冰霜,眉宇間多是憂愁。宋瑜其實很少有這種難過又無能為力的心情,他人生至今幾乎是一帆風順,從未被一個人一件事如此牽動心弦。
但他隻要想到林潛兮現在還在冰冷的水底,他甚至能感同身受到那種被水壓籠罩的窒息感。這種窒息感令他無法呼吸,更讓他目眩神迷。
B市的出租車司機開朗健談,見宋瑜面色蒼白、愁容滿面,不禁開口勸道:“小夥子,有啥事兒想不開呢?”
見宋瑜不搭話,司機笑了一笑:“害,别擔心了,都會好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