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再給毛利蘭一次選擇的機會,打死她也不會在那個清晨踏入那條無人小巷。
入秋的早晨還帶着微涼,昨夜剛下過雨,地面還有些濕漉漉的。陽光照在身上有種懶洋洋的舒适感,蘭卻隻覺手腳冰涼。
她站在巷口,逆着光,晨光灑在身後,卻灑不進這條幽暗的小巷。
蘭面前正站着兩個人。
一個黑發棕眼,年約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大白天還穿着一身黑衣,一側臉上的刀疤好似在堂而皇之地告訴所有人他不是個好人。
另一個卻穿着一身休閑裝,淡金色短發在昏暗的小巷中暗了不止一個度,對方此刻正用那雙灰藍色的眼眸注視着她。
三人都沒有說話,空氣中的血腥氣漸漸蓋過硝煙的味道。蘭看到中年男人手腕微動,她知道對方掩藏在黑色外套下的東西是什麼。
那是一把槍。
一把剛殺了人的槍。
而被槍射中的那個人,現在正躺在那兩個男人的腳下。鮮血淌了一地,蘭則是“不小心”路過正巧撞見命案現場的倒黴蛋。
一般殺人兇手是怎麼處理目擊者的,蘭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今天可能要命喪于此,因為她看到那個中年男人重新掏出槍對準了她。
理智上她應該轉身就跑,實在無法跑的情況下再使用空手道博取一線生機。但過度的震驚影響了她的思維,她像是個剛感受到外界聲音的聾啞人,張開嘴咿咿呀呀卻發不出一點聲音,更遑論挪動雙腿。
扳機即将被扣下的那一刹,蘭的心髒幾乎要跳到了嗓子眼兒,一旁淡金色頭發的男人卻擡手擋住槍口,然後緩慢地朝她一步步走來。
“你怎麼來了?”
男人低沉的嗓音裡帶着一絲邪氣,與她往日所聽到的清朗聲線大相徑庭。
“不是讓你在咖啡廳裡等我嗎?怎麼跑出來了?”
蘭還處在發懵中,懵眼前發生的一幕,也懵對方過分親昵的語氣。
中年男人目光巡視,上下打量着她,“她是……?”
“見笑了。”
波本将少女摟進懷裡,強而有力的胳膊環在她腰間,指尖在她腰部凹陷處輕點。
“我愛人年紀小,不太适應這種場面。”
愛人?
蘭在腰間溫熱的觸感中漸漸回過神,她擡頭。卻見男人半耷拉着眼皮,眼尾上揚,嘴角含笑,下垂的目光中卻含着銳利。
她手一抖,下意識拽緊他白色毛衣的下擺,将整個人縮進他懷裡。他像是終于滿意,眼中帶笑回望過去。
中年男人顯然不信,視線在兩人身上來回打轉,似想找出男人胡說八道的證據。
感覺到一抹探究的視線落到自己身上,蘭将自己縮得更緊。腰腹處的指尖改輕點為握,對方收緊了手臂,兩人身軀緊緊貼在一起,蘭甚至能聞到他身上隐約傳來一股烤面包的香氣。熱度源源不斷從對方身上傳來,蘭卻絲毫沒覺得放松,因為她又聽那個中年男人道。
“毛利偵探的女兒?”
蘭身軀一震,掌心隐隐開始冒汗,不禁又攥緊了男人的衣擺。
察覺懷中女孩陡然緊繃的身軀,他神色不變,卻一下一下拍撫着她微顫的脊背。分明是帶着安撫的動作,蘭卻詭異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波本也沒想到對方這麼快就猜到女孩身份,看樣子組織這段時間确實是盯上了毛利小五郎。
“我身份特殊,所以他目前并不知道我和他女兒的關系。”
審視的目光再度落到她身上,蘭埋首在他懷裡,大氣都不敢喘。不知道兩人之間是如何對峙的,良久後才聽中年男人低低笑了一聲,帶着一副挪瑜又意味深長的口吻。
“沒想到波本你喜歡的竟然是這種小丫頭。”
他拍了拍波本肩頭,擦肩而過之際在他耳邊低語:“既然準備瞞着,那就記得把她藏好了,讓她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今天的事我就當不知道,但要是讓組織其他人發現,後果你知道的。”
小巷内安靜下來,即使将自己埋在男人胸膛,鼻尖那股濃郁的血腥氣依舊揮之不去。
“人走了。”
耳邊傳來略微低啞的聲音,蘭這才小心翼翼擡頭,然後瞬間離他八百米遠。
看了眼兩人間的距離,波本微微挑眉,“剛才的話都聽到了?”
她猶豫着點頭,抱着一絲希望問:“安室先生剛才也是被威脅了嗎?”
他卻答非所問,“忘掉今天在這裡看到的一切,也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她微愣,“為什麼?”
他卻沒再回答。
蘭心中憋悶,想到他和那中年男人明顯熟稔的态度,剛才竟還和對方“狼狽為奸”,更覺氣悶,掏出手機就想報警,卻被人扣住手腕。她吃痛一聲,不覺松手,手機頓時落入對方手中。
“安室先生是讓我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嗎?!”
她語氣憤懑,尤帶着一絲不解。
“我看見他開了槍,安室先生不是也站在他旁邊看見了嗎?如果是為了自保沒有選擇阻止,那事後為什麼也不讓我報警?”
“你以為剛剛那個是什麼人?”
他扣住她雙腕,将人困在牆壁與他之間,眼皮半耷,帶着一股居高臨下的味道。
“你如果把今天看到的事說出去,别說是你,就連你的父母,你的朋友,你身邊的所有人……”
他彎腰傾身,低沉又富含邪魅的聲線響在她耳畔,不知是警告還是威脅。
“都會迎來那些人的報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