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撫摸着哈羅的毛發,輕聲笑了笑:“很奇怪吧?在這之前我也沒想到自己的答案會是這個。”
“為什麼是不知道?”波本問。
蘭這次沉默了很久,久到波本以為她不會回答時,才又聽女孩問。
“如果一段關系需要靠謊言維持。安室先生,換作是你,你會怎麼做?”
還不等他回答,蘭又自顧自道:“我确定我是喜歡新一的。在倫敦告白前我就喜歡了。”
毛利蘭喜歡工藤新一。
但在波本問她關于那份告白她的答案是什麼時,她的回答卻是不知道。
“又或許我其實也沒那麼喜歡他。”
蘭蹲在地上,吃飽喝足的哈羅在她腳邊翻着肚皮。她的指尖還有些濕潤,沾到哈羅的耳朵上,弄得白色小狗甩了甩頭。
她笑了一下,很輕很淡,卻比廚房的頂燈還要讓波本覺得刺眼。
“真正喜歡的人或許不會去在意那些謊言,可我沒辦法做到不在意。”
毛利蘭從不覺得自己是個搖擺不定的人,可在面對這件事上,卻罕見的糾結。
她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也不知道該怎麼去解決這個問題。
是該繼續裝作什麼都不知道,還是該選擇站出來跟工藤新一攤牌,然後義正言辭地指責他,不該用那些可笑的謊言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騙她?
别說後者她做不到,就連前者她都要裝不下去了。
“這個問題我想我沒辦法回答你。”
波本倚靠着料理台,雙腿交疊,視線自上而下,帶着股居高臨下卻又自嘲的意味。
“因為我自己本身也是個不坦誠的人。”
“是不得已嗎?”蘭輕聲問。
波本沒有馬上回答,他垂眸看着地闆,嘴角勾起一個似是而非的弧度。
"一段謊言……"他的聲音很輕,卻帶着某種奇怪的重量,"最重要的不是欺騙别人,而是欺騙自己。"
蘭皺起眉頭,覺得不太明白。
"所以安室先生是覺得……說謊的人并沒有錯?"
波本卻沉默,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良久,他臉上才又挂回了那個熟悉的、溫和的、标準的安室透微笑。
"小蘭,你需要提升的是判斷力,而不是糾結誰對誰錯。"
欺騙者會給自己找千萬個不得已的理由和苦衷。他們不會認為自己有錯,隻會覺得對方為什麼不肯理解,所以糾結誰對誰錯本身就是一件毫無意義的事。
“你讓我什麼都不用告訴你,因為你會用心去感受,那麼在這件事上我想也是一樣的。與其去糾結一件事情的對錯,不如去做自己認為對的事。”
哈羅已經重新翻了回來,此刻正趴在地闆上,黑溜溜的眼睛望向兩人。
安室透向前兩步,修長的身軀在蘭頭頂投下一道陰影,将她完完全全籠罩其中。
“謊言并不可怕,一味地相信謊言才是最可怕的。”
他勾了勾唇,眼尾下耷,眼底卻含着洞察一切的笑意。
“就像現在,你明明已經有了答案,卻還在期盼别人能給你一個确切的回答。不是嗎?”
雪還在下。
安室透淡金色的短發落了白,或許肩頭也有,隻是被白色毛衣藏了起來,像是一個不忍揭穿的秘密。
“找到了。”
蘭輕聲說。
“安室先生,我找到了。”
“所以才來這種地方?”
蘭:“……”
她哭笑不得:“安室先生,我們真的是為了一樁委托案來的。”
安室透挑眉,不知是信還是沒信她的說辭,反正是沒再繼續追問。
蘭卻欲言又止,“安室先生呢?那個人…和……那個組織有關系嗎?”
“那個牛郎手上有一份重要資料。”
安室透意味深長地道:“所以無論委托的内容是什麼,為了安全起見,你們最好不要再查下去。”
蘭沒有回答,她現在隻想知道一件更重要的事。
“他會有危險嗎?”
這個他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資料一旦到手,琴酒恐怕不會放過他。”
“沒有…其它辦法?”
“有。”
安室透突然笑了,那笑容讓蘭想起他遞來三明治時的溫柔模樣,可說出的話卻截然不同:"坐牢。"
見蘭睜大眼睛,他慢條斯理地補充:"琴酒不會為了這種事專門殺到監獄去。"
蘭:“……”
她張了張嘴,最終隻擠出一句:"這算什麼辦法……"
"最有效的辦法。"
安室透語氣染上笑意,"比起橫屍街頭,至少能活着吃上牢飯。"
"就沒有...更正常一點的……"
她聲音越來越小。
安室透沉默片刻,目光在她臉上停留許久,半晌才輕歎一聲。
“如果這是小蘭的請求的話,我會試試看。”
“我不是那個意思……”
蘭一張臉憋得通紅,比在牛郎店被妃英理抓包時還要窘迫。
“安室先生在那個人那裡…不是還沒有擺脫嫌疑嗎?”
“的确有些麻煩。”他故作為難地想了想。
“所以小蘭準備怎麼感謝我呢?”
蘭:“……”
她失笑,“這種時候就不要開玩笑了安室先生。”
"不是玩笑哦。"
安室透忽然朝她走近,微微傾身,保持着恰到好處的距離,既不會讓她後退,又不至于真正越界。
"比如……”
他的聲音壓低了幾分,眼底漾着細碎的笑意,“下次哈羅的零食,也拜托你挑?”
蘭眨了眨眼,被他過分專注的眼神看得不自在。她微微側首,一股清冽的苦橙香鑽入鼻尖,混着現磨咖啡的醇厚,很奇特,但在初雪的夜裡又讓人覺得很溫暖。
她意識到這是對方身上散發出的味道。
遠處的LED燈仍在不停閃爍,如同雪夜裡沉默的心跳,無聲而熾熱。
雪似乎下大了,白色小點紛揚而落,在光暈裡織成一張朦胧的網,兩人發間很快積了一層細雪。
蘭輕聲應答,聲音也随着落雪一同墜入這片溫暖的寂靜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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