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物件在空中劃出抛物線。蘭條件反射地接住,攤開掌心——
是那顆‘銀幕之心’的藍寶石。
"謝禮。"
賓加歪頭露出一個瘆人的笑,"畢竟是我的'救命恩人'呢。"他語調甜蜜得令人毛骨悚然。
蘭感到一道銳利的視線。安室朔站在陰影處,那張本就陰沉的小臉此刻更是冷得能結出冰碴。
"你先去休息。"
波本不動聲色地擋在兩人之間,轉向蘭時又恢複了那副溫和的模樣,"我送她回去。"
安室朔嘴唇緊抿,最終隻是沉默地轉身,小小的背影透着說不出的倔強。玄關處,賓加臨走前意味深長的目光在三人之間來回掃視,最終化作一聲意味不明的哼笑。
……
車門關上的瞬間,封閉的空間裡隻剩下引擎低沉的嗡鳴。波本手指搭在方向盤上,卻沒有立即發動車子。
"那顆寶石,最好别留在身邊。"
"我明白。”
蘭輕聲回應,低頭凝視着掌心那顆藍寶石,"但貿然處理反而更危險,不是嗎?"
"不必丢棄。"他食指在方向盤上輕輕叩擊兩下,聲音忽然放柔,"交給值得信任的人保管就好。"
這個建議讓蘭微微一怔。
她原本打算直接将寶石歸還給園子,這本就是鈴木财團的收藏。但不知為何,在聽到波本話語的瞬間,她的手已經自作主張地将那顆藍寶石遞到他面前。
波本也沒想到她會如此直接,怔愣了一瞬才接過。
"我會通過安全渠道送回鈴木财團。"
蘭輕輕點頭。
車子駛入夜色,擋風玻璃上漸漸蒙上一層雨霧。蘭有些出神地盯着窗外,思緒不由自主飄向那個始終對她冷眼相待的男孩。
"小朔他…是不是很讨厭我?"
波本的目光依然注視着前方道路,喉結微微滾動:"他不是讨厭你,他隻是…不太擅長表達。"
蘭困惑地望過去。
"他出生在東南亞邊境的一個村落。那裡的土壤隻長得出罂粟。村民們世世代代靠這個過活,連呼吸的空氣裡都飄着鴉片煙。"
雨刷器規律地擺動,在擋風玻璃上劃出短暫的清晰視野。蘭看見波本灰色的眼眸裡閃過一絲她從未見過的陰霾。
"他的父母都是重度成瘾者。"雨聲中,男人低沉的聲音幾乎被引擎聲吞沒,"所以他從出生那一刻起,血液裡就帶着毒瘾。"
"什...?"蘭猛地攥緊安全帶,倒吸了口涼氣。
毒。
這個字眼對她而言遙遠但又不陌生。
在新聞裡,在父親曾經手的案卷中,卻從未想過會與那個倔強的孩子聯系在一起。雨水敲打車頂的聲音突然變得震耳欲聾,她感到一陣窒息般的眩暈。
“那孩子很聰明,但身體不太好。長期毒瘾導緻他發育遲緩,皮膚也出現不同程度的潰爛,就連情緒也……"
雨刷再次劃過擋風玻璃,波本頓了頓,最終隻是道:"所以最好和他保持距離。"
蘭指尖蜷縮。她突然想起第一次見面時,男孩條件反射般躲開她觸碰的模樣。
那不是厭惡,而是……
"你呢?"
波本突然話鋒一轉,聲音驟然冷了幾度,"什麼時候發現的?"
"什麼?"
蘭還沉浸在方才的震驚中,一時沒反應過來。
男人灰色的眼眸在雨夜中呈現幾分陰霾。波本緩緩轉頭,四目相對的瞬間,蘭在他眼中捕捉到某種難以名狀的情緒。
"小朔。"他每個字都咬得很輕,“你是什麼時候知道他就是假扮柯南的那個人的?”
“我不知道。”
刺耳的刹車聲響起。
車子在紅燈前猛地停住,輪胎劃過積水的地面,濺起一片水花。車内陷入死寂,隻有雨水拍打車頂的聲音越來越急,越來越重。
蘭坦然迎上他審視的目光,眼底還帶着幾分無辜:"但我現在知道了。"她歎了口氣,"我又不是偵探,怎麼可能什麼都知道?"
她确實不知道安室朔就是假扮柯南的人。方才那句話不過是情急之下的搪塞,卻不想不僅騙過了賓加,連眼前這個男人都當了真。
"沒有什麼想問我的?"
蘭嘴唇微微開合,最終隻是輕聲道:"等你想說的時候,自然會告訴我的吧?"
"如果我一直不說呢?"
蘭沉默地望着窗外,沒有回答。
波本呼出口濁氣,在紅燈倒計時最後一秒猛然踩下油門。輪胎碾過積水,車身劃破雨幕,卻在下一個路口突然刹住。
"咔嗒"一聲,駕駛位上的安全帶扣被彈開。蘭還未來得及反應,就感到一陣溫熱的壓迫感襲來。
波本傾身向前,手臂撐在她耳側的靠背上,将她困在座椅與他之間。手指輕輕掐住她下巴,迫使她擡起頭。
"如果我一直不說,你打算就這樣一直等下去嗎?"
車窗外的雨聲愈加急促,在玻璃上形成一層厚重的水簾。男人背對着雨幕,光影在他身後扭曲成朦胧的色塊,蘭清晰地看到他灰色眼眸中跳動的暗火,像是憤怒,又像是某種難以言說的渴望。
"我……"
她張了張嘴,但隻開了個頭便沒了下文。
波本拇指摩挲着她下巴,目光落在她微顫的唇瓣上。雨夜的黑暗仿佛為這片狹窄的區域築起一道無形屏障,将所有的理智與克制都隔絕在外。
他指尖在她下巴處流連,細膩的肌膚幾乎讓他愛不釋手,用盡全身氣力才能按住胸口騰升的火焰。
"回答我。"
他聲音又低了幾分,帶着些許逼迫意味。
不是她熟悉的安室先生,甚至不是她曾見過的波本,而是一個全新的、徹底撕去所有僞裝的、一個會為情所困、為愛失控的普通男人。
蘭眼睫顫抖得厲害。
車廂内彌漫着未散的硝煙味,混合着雨水與皮革的氣息,形成令人眩暈的漩渦,讓她不自覺抓緊座椅邊緣。真皮面料在指尖發出哀鳴,像是在無言抗議。
"我會…等到你願意說的那一天。"
男人眸色驟然加深,像是暴風雨前暗沉的海面。他忽然收緊了扣在她下巴上的手指,卻在即将觸碰到她唇瓣的瞬間戛然而止。
刺目的遠光燈穿透雨幕,在車窗上投下兩人交疊的剪影。這束突如其來的光亮如同警醒的信号,讓他觸電般松開手,重新坐回駕駛位。
"我送你回去。"
他聲線恢複平穩,仿佛方才的失控從未發生。
蘭望着他緊繃的側臉,鬼使神差地覆上他搭在換檔杆上的手。
“抱歉。”
她嗓音輕柔,還帶着些許懊惱,“我好像又搞砸了。”
掌心下的手背青筋突起,像是繃緊的弦。她的聲音混雜在雨幕裡,很輕,卻又字字清晰。
“我知道你在做的事有多危險,也知道你身份有多敏感……”
蘭目光落在兩人交疊的手上,耳尖微微泛紅,“我不追問…隻是怕會給你添麻煩。如果你不介意讓我做你的後盾的話——”
她突然感覺到他手指的僵硬,這才驚覺自己的話有多冒失,慌忙改口:“我是說,如果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
溫熱包裹了她指尖,波本回握住她未來得及撤離的手,力道大得幾乎讓蘭發疼。
她臉上的紅暈還未褪去,眼睛卻在雨夜中亮得驚人。
「"我們這樣的人,連正在做的事都不能告訴家裡人,再交女朋友不是害了人家嗎?還是别禍害人家女孩子了。"」
蘇格蘭的聲音在腦海中驟然響起,卻在這一刻被洶湧的情感擊得粉碎。
多年卧底生涯鑄就的理智高牆轟然倒塌,那些精心設計的僞裝、步步為營的算計,運籌帷幄的布局,全都被抛到九霄雲外。
雨聲、引擎聲、遠處警笛的嗡鳴——
所有的聲音都在這一刻消失殆盡。他眼中隻剩下這個女孩清澈見底的目光,和那抹讓他魂牽夢萦的微笑。
他朝着那抹笑吻了上去。
她的唇比他想象中更柔軟,和她執着又堅韌的性格一點都不像。但此刻他卻甘願沉淪在這方寸之間的溫柔裡,哪怕明天就要為此付出代價。
這不是淺嘗辄止的試探,不是逢場作戲的僞裝,而是一個賭上全部未來的、孤注一擲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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