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梧念笑了笑，沈相楠覺得雖然她與唐雲謹的模樣有七八分像，但是隻有笑起來時才能讓他聯想起唐雲謹，她和唐雲謹分别像是冬日落雪與春風過境，冷暖隻有相處才知。

“可是你看起來很容易被騙啊，怪不得謝甯之十天有十天浪費在你身上。”

“大人何來此言？”沈相楠不解。

唐梧念沒有起身，就着這個動作把夾在書籍裡的信件抽出，遞給沈相楠，語氣簡潔明了：“拆開。”

沈相楠疑慮看向唐梧念，她的神情沒有任何溫度，深黯的眼睛裡仿佛找不到焦距，莫名的壓迫感使沈相楠照她的話語拆開了信封。

信上一片空白。

“你的信被調包了。”唐梧念冷靜陳述。

沈相楠不可置信看着眼前空白的信，回想起剛才不小心撞向自己的小黃門，“難道是剛剛那個太監？”

沈相楠手指脫力，信件随之掉落在地面上，與雜亂無章的書卷混在一起，“完了，我和先生保證會将信送到欽天監，這下要怎麼辦是好？”

“不用擔心。”唐梧念拍拍他的肩膀，“多半是被東宮拿走了，不算大事，謝甯之又不會在信上随意說人壞話。”

“真的沒事嗎？”沈相楠有氣無力回應着。

“愛信不信。”

唐梧念不是謝甯之，安慰人的耐心隻有三秒鐘。

“笙樂坊具體的事我已經知曉，信看不看無所謂，反正最後都是要被燒掉的。東宮拿走這封信多半是因為謝甯之應該答應過他什麼，太子要親自确認才安心。”

“你這麼容易消沉，後面還有許多苦頭要吃，到時候别受不了自盡了，沒人給謝甯之養老送終。”

沈相楠覺得唐梧念說話是真毒舌，難怪謝甯之曾經評價唐梧念沒有那麼好說話，她應該是根本不想好好說話。

“東宮拿到信，會為難先生嗎？”沈相楠小心翼翼問。

“為難謝甯之？東宮多半看完信也會燒掉的，鬧大對東宮沒有任何好處。不過就算是天大的事情要鬧到陛下面前，你看陛下信東宮的話還是信謝甯之的話？說不準最後還要謝甯之為東宮求情。”

沈相楠還沒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但是他意識到唐梧念很想罵自己蠢。

“雨停了，你可以走了。”唐梧念毫無挽留的意思，“記得幫我問謝甯之安好。”随即，她又加一句，“有你在，他真的能好嗎？”

“或許吧。”沈相楠還陷在自責中，好像明白謝甯之要讓自己随時随地跟在他身邊的原因，“叨擾大人了，改日有機會，定當上唐府拜訪。”

唐梧念語氣如常糾正他，“我已經不住在唐府許多年了。”

沈相楠看向四周幾乎無從落腳的書卷，心裡對唐梧念的敬佩又加重幾分，怪不得陛下疼愛，換做是沈相楠要接受這種工作量，他大概真的會想到自盡。

“等等。”唐梧念走至門前拿起剛才那把傘遞給沈相楠，“怕再下雨，傘你拿着，不必特意還。”

沈相楠接過傘道謝，這傘握着很有分量，卻并不壓手。

待沈相楠離去，唐梧念用腳輕撥擋住去路的書卷，站在淩亂不堪的雜物中頻頻搖頭，看起來不算聰明的一個人，憑什麼讓謝甯之記挂這麼久？

回到竹舍，沈相楠癱坐在卧榻上雙眼緊閉放空大腦，謝甯之端來一碗小米粥放在小桌上，而後在沈相楠另一端落座。

“怎麼一回來就唉聲歎氣的。”謝甯之撇見門口的傘，緩緩道：“那把傘是梧桐木，宮裡隻有一個人在用，這不是把信送到人手上了嗎？”

沈相楠啞聲開口：“沒有，根本沒有送到。”

謝甯之聽見他的嗓音，起身到沈相楠面前，微微俯首，擡起手背貼放在沈相楠額間，沈相楠感受到有東西在觸碰他，微微睜眼和謝甯之對視，他感覺謝甯之身上的藥香味對比之前仿佛加重幾分。

“有點發熱，把粥喝了，去洗個熱水澡，再煎一副藥喝。”謝甯之收回手，“信沒有送到是怎麼回事？”

沈相楠一隻手臂捂住雙眼，“去的路上和一太監相撞，到欽天監打開一看，信裡一個字都沒有。”

謝甯之在抽屜裡不斷翻找什麼，嘴上不忘回應沈相楠，“意料之中，信送沒送到不打緊，原本也沒覺得你能這麼順利送到，見過唐梧念了？”

“嗯。”像是發燒前兆，沈相楠字裡行間帶着平時從未有過的黏膩，“先生說的對，她确實不怎麼好說話。”

謝甯之輕笑，将藥仔細放進鍋中，拿起蒲扇控制火候，濃重的藥味瞬間侵襲整個竹舍。

“她說你什麼了？”謝甯之笑問。

“沒有。”沈相楠搖搖頭，“我覺得她想說我蠢，但是忍住了。”

“放心，等過幾年，她便能沒有顧忌的随口罵你。”

沈相楠悶哼幾聲，将頭埋進卧榻間，他用極小的聲音開口：“先生有時候也會覺得我蠢嗎？”沒等謝甯之回答，他又自顧自說：“是有點蠢的吧，好像什麼事情都辦不好，離開先生就不行。”

蒲扇煽動的頻率好似慢了幾分，“不會。”謝甯之認真說。

“真的嗎？”聲音漸漸弱下去，大腦昏沉，沈相楠呼吸逐漸沉穩，就着縷縷藥香睡着了。

謝甯之依然看着火候，在沈相楠睡熟之後，他停下手中的動作，目光描摹沈相楠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