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相楠終是沒能如願以償學到謝甯之釀酒的手藝。
因着現下逐漸悶熱,着實不是釀酒的好季節,于是沈相楠約定着重陽時分一定要跟謝甯之學釀酒不可。
摘回的槐花在涼水裡泡過撈出,整整齊齊擺在窗下把水滴晾幹了拿來做槐花蜜,那些泛黃的老槐花就用來炒雞蛋,雖然不能喝上心心念念的槐花酒,倒也叫沈相楠心滿意足了。
謝甯之照常去往東宮講學,沈相楠今日休沐,正一頭鑽研在廚房裡琢磨怎麼做槐花糕,面粉沾了滿身白花花,幾次被嗆得眼淚橫流。
好在總算有模有樣學出來了,沈相楠将切出的米糕放進蒸籠,拍拍手等着一會兒米香四溢時就能大功告成,不枉花費一上午折騰。
廚房裡霎時白氣四起,沈相楠揮揮手,水汽融着臉上的白面叫他看起來十分狼狽。
于是乎他隻能出廚房透透氣,找點别的事來幹,消磨消磨時間,他又不敢走太遠,怕一個忘記把竹舍唯一的廚房給燒了。
這院子裡種的可都是竹子,要是真燒起來估摸着整個竹舍就變成廢墟一片。
沈相楠光想想就覺得恐怖,絕對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他蹲坐在廚房前望着天發愣,青天遠遠,白雲散亂。
飛鳥在錦緞似的藍天裡不受拘束翺翔,沈相楠看得入神,覺得不知不覺間,他心甘情願被困在這四方天裡了。
正當他欲起身回廚房看看槐花糕蒸熟沒,突然飛鳥群中有一小小身影飛馳而過,朝沈相楠風馳電掣般墜來。
沈相楠大驚,心覺要跑進廚房,又怕那鳥跟着他飛進來将廚房攪合的烏煙瘴氣,他糾結着跑也不是躲也不是的電光火石之間,那鳥早已經飛落在他面前。
沈相楠下意識用雙手護住臉,見那鳥飛旋在他身側叽叽喳喳叫着,不亂啄人,他才緩慢放下手,認真去瞧那隻鳥的模樣。
方才離得太遠又飛得太快,現下這鳥就在沈相楠眼前煽動翅膀,歪斜着頭看他,沈相楠看清這是一隻麻雀,卻比平日裡見的麻雀要大上一倍,這隻麻雀的腳也與一般麻雀不同,像是被塗上去的青銅色,散發幽幽暗暗的綠光。
這是雀鳥,沈相楠笃定。
見這隻雀鳥不停歇在沈相楠面前堅持不懈飛着,沈相楠猜測這是雀宮要給他傳話,可是雀鳥不會把消息綁至腳邊。
沈相楠想起謝甯之的話,雀宮傳遞消息,是把消息塞進雀鳥腹中,難道要回頭從廚房拿把刀來把這隻小小雀鳥開膛破肚嗎?
沈相楠不過是生出一刻想法便立即打消,他覺得太殘忍,他下不去手。
沈相楠回過頭往廚房走,雀鳥便落在地上,原地不動地等着沈相楠。
不過一會兒,沈相楠拿着一點剛才蒸好的槐花糕,蹲在地上一點一點掰碎了,喂到那雀鳥面前。
沈相楠說:“你嘗嘗,我第一次做,不知道味道怎麼樣。”
那雀鳥好奇似的對沈相楠手心的槐花糕左右擺頭,不過就是不吃一口。
沈相楠疑惑道:“不吃嗎?難道是因為沒淋槐花蜜的緣故?”
沈相楠将那掰碎的槐花糕往院中一撒,拍拍手折下一片竹葉,遞到那雀鳥嘴邊,那雀鳥聞了聞便咬住那片竹葉,像是在迷茫地看着沈相楠。
沈相楠道:“你帶這片竹葉走吧,我不想殺你,消息我甯可不知道了。”
那雀鳥又在原地和沈相楠大眼瞪小眼一陣兒,沈相楠耐心的坐在門前,那隻雀鳥好像終于明白什麼,張開翅膀在竹舍的院子裡跳了幾下,便飛遠了。
直到肉眼看不見雀鳥遠飛的身影,沈相楠才準備起身去拿做好的槐花蜜來。
待他翻箱倒櫃将槐花蜜帶去廚房時,竹舍門前光臨了一位稀客。
謝甯之住在外宮距離天子内宮最近的地方,能得天子賜居所住在外宮的命官非富即貴,謝甯之又喜靜不喜鬧,所以到訪過竹舍的人是少之又少。
說是稀客,偏沈相楠住進竹舍已經見過她來兩回了。
“唐大人安好。”沈相楠道,“剛出爐的槐花糕,唐大人拿一點走啊。”
唐梧念點頭回意,她踏進竹舍,明知故問來一句:“謝先生現下不在竹舍?”
沈相楠說:“先生這時候都在東宮講學,約莫着快回來了。”
“嗯,我也沒什麼要事找他,剛好路過便來看看。”唐梧念的目光掃過竹舍一圈,落在沈相楠方才掰碎了的槐花糕那處,嘴上問:“世子殿下的課業如何?”
沈相楠答:“世子很聰明,就是有些調皮,不過這年紀的小孩都這樣,世子倒是不難教。”
沈相楠拿出油紙鋪平了,再拿長筷從蒸籠裡小心翼翼夾出蒸熟的槐花糕,往上淋槐花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