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青梣低頭盯着滿臉怔忡的陸霁,開口卻是對着包廂裡的其他人,聲音慵冷透着不耐煩:
“各位還留在這裡幹什麼?好奇我是陸霁的爹還是情人麼?”
這句話一出,原本有些想一探真相的人,這會兒也不得不歇了念頭,紛紛和柏先生低頭道别。
房間裡的人轉瞬間溜得無影無蹤,陸霁迷茫地眨了眨眼睛,他的思維還是很鈍慢,後知後覺柏青梣剛剛幹了什麼,立刻反手死死抓住男人手腕:
“你是不是瘋了?!喝酒還能喝上瘾?!”
“喝酒會不會上瘾,”柏青梣冷笑道,“這不得問問陸少麼?醉在溫柔鄉三天不回家,這滋味兒想必好得很吧?”
陸霁氣得耳旁陣陣嗡響,他實在是恨透了柏青梣這張嘴,總是能把他僅有的理智氣得完全崩盤。他粗暴地撥開了柏青梣拽着他衣領的手,轉而扣着這人細瘦的腕往旁邊一甩。
他是在軍校受過正統訓練的人,這一甩就把人甩得一個踉跄,陸霁不管不顧道:“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你管我幹什麼?”
“陸霁,”柏青梣氣極反笑,“當年賴在我家不走的人是你,求我和你談戀愛的人是你,莫名其妙提分手的人也是你。我憑什麼總被你牽着走?你給我聽着,我不答應分手,你就還是我的人,我有義務管你回家。”
他扶着沙發背靠,一點一點站直起身,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氣,纖白的指尖按得發青。外科醫生總是格外注重保養自己的手,即便柏青梣已經離開了手術台四年,他的手還是極其修長漂亮的,遠遠地,他用指尖點了點陸霁:“我讓姚維上來接你。”
陸霁下意識拒絕:“我不回去。”
“可以,”柏青梣聲音冷淡,“那麼,商珒的死活,我不管了。”
柏青梣摔門走了,留下陸霁一個人怔怔地發呆,過了一段時間,揉着眼睛慢慢站起來。
他相信柏青梣說到做到。
這個人向來毫無醫德可言,陸霁時常會感歎老天不開眼,怎麼就把百年難遇的絕佳資質給了柏青梣。此人在醫學上的天賦即便在哈佛也是個中翹楚,三十歲就取得了旁人一輩子都達不到的成就,在心外科的造詣更是已經達到世界頂尖。
但很顯然,在柏青梣眼裡金錢比人命重要。
如今很少有人還記得他曾經是柏醫生,BI的柏先生出了名的愛财如命,可以為了BI的利益付出一切。他會為了合作喝酒喝到胃出血,會為一個項目跑到地球另一端,他對救死扶傷完全不感興趣,唯獨熱衷于權力和金錢。
BI原本就是柏家的家族企業,柏青梣接手短短四年,便将它發展到了一個新的高度。作為白道商界的柏先生,這個人在物質上擁有一切,卻唯獨沒有心。
陸霁不敢用摯友的命作賭,柏青梣說不治,那大概率就是真的不治。他認命地穿上外套,慢吞吞地一顆顆系扣子,沒過一會兒外面傳來敲門聲,姚維推門進來,神情複雜地看着陸霁。
“陸少,”他說,“先生讓我接你回去。”
陸霁擡頭看了他一眼,答應了一聲。
其實他完全可以不回去,陸霁生活作風雖然風流了點,但身手卻是一等一的優秀。沒有人能真正控制他的行動,三個月前那場綁架案也是一樣,地下世界的商家家主劫持了他,以脅迫柏青梣出山為愛人主持手術。
但與其說他被商珒綁架,不如說他是心甘情願配合商珒。至于緣由是什麼,或許是他同情商珒的感情遭遇;或許是他隻是單純覺得有趣;也或許,他隻是想借此試探一下自己在柏青梣心裡的位置。
但他的爺爺根本不給他試探的機會。為了救自己的寶貝孫子,陸老爺子花費重金聘請柏青梣,柏青梣自然順理成章地答應下來。到最後,陸霁還是沒有弄明白,柏青梣最後出手的原因究竟是什麼。
是因為陸家,還是因為他陸霁?
他總是催眠自己,柏青梣根本不愛他,所以他也不要愛柏青梣。卻又總是下意識地尋找蛛絲馬迹,證明那個人是愛自己的,像是要滿足自己某種虛榮心。
……好矛盾。
陸霁裹緊了外套出門,被淩晨的晚風吹得一個激靈。他快步跟着姚維上了車,拉開後座車門,沒有看見柏青梣。再一低頭,滿地的白色藥片入目,正中央滾着個藥瓶。
他撿起來,看見上面寫着止疼藥,不由頓了一下。
腦袋還泛着宿醉的疼,他彎着腰撐在軟墊上,皺着眉回憶剛才的一幕幕,卻又實在沒想出來什麼端倪。
“姚哥,”陸霁正在冥思苦想,姚維拉開車門坐到駕駛位,他拿着藥瓶探頭問:“藥怎麼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