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青梣冰冷道:“一隻笨貓。”
陸霁盛粥的手氣得一抖,這個人總有本事用最短的話,把自己的憤怒值撩撥到頂點。那邊的黎鈞竟然相信了,問他從哪裡來的貓,又讓他當心貓毛,以免勾起肺疾。
“從外面撿的流浪貓。”陸霁把吹溫的粥放在柏青梣手邊,被那人面無表情地推到一旁,陸少氣得眉毛都跳了跳,在視頻框外不住的呲牙咧嘴示威,還真有幾分小貓兇人的模樣。
柏青梣起初不想理,卻又被他擾亂思緒,終于忍不住扣住手機話筒,擡頭對陸霁低冷道:“面部抽搐可以治。”
陸霁終于老實了,他抱着粥碗坐在旁邊,柏青梣的電話打了很久,他不得不又端着粥下樓加熱了一回。再上來時柏青梣終于挂斷了視頻,靠在身後的軟枕上倦怠地閉着眼,指尖抵在額角一下下按揉着。
“BI一天沒有你就會倒閉嗎?”陸霁小聲埋怨着,把床上桌的電腦丢到一旁,轉而擺上熱粥和小菜。
他折出來一些用小勺慢慢攪,濃郁的香氣飄散開來,卻惹得柏青梣微微皺眉,擡起眼簾看過來:“你在幹什麼?”
陸霁不想和他說話,用行動表明自己的目的,舀起一小勺,喂到柏青梣唇邊。
柏青梣下意識側過頭,他沒什麼力氣,經曆了整夜高燒和吐血,這會兒情況雖然穩定了些,随之而來的種種不适卻更加綿長磨人。
心髒雜亂無章地跳着,失血導緻的胸悶和頭暈,高燒燒得渾身酸疼綿軟,也因此連躲避都做不到,很快被陸霁強硬地喂進去一勺。
胃裡翻湧的惡心不算什麼,最痛苦的是吞咽時,他咳血時不可避免地傷了喉嚨,帶着熱度的粥粒磨蹭下去,頃刻帶起淋漓的血氣。他疼得忍不住發起顫,用盡了力氣壓住喉間的痛吭,隻是喝了一口,冷汗就出透了剛換的襯衫。
陸霁也察覺了他的異樣,怔愣着放下了勺,伸手替他輕輕捂住胃,一下一下地按揉着:“青梣?這樣會好一些嗎?”
柏青梣喘息着擡頭看他,那雙秋水眸疼得蒙了層水霧,他按着喉嚨低咳了咳,把粥碗推得老遠:“不吃了。”
現在讓他吃東西,簡直就像是伺機尋仇。
“我要開會了,”他強硬地推開了陸霁替他暖胃的手,連着桌上的粥點一起,推到陸霁的方向,“把這些都拿走,開完會我還有事和你談,在外面等我。”
陸霁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你怎麼還要開會?”
他真的理解不了這個人對金錢的執着,BI是柏先生的命,而柏青梣的态度就像是随時準備以命換命。掌門人罷工一天,不可能對BI的股票有什麼影響,但柏青梣連萬中無一的風險都要堅持規避,BI的利益在他心裡大過一切。
而陸霁對此完全不認同,所以他摒棄陸岱川為他鋪就的路,獨自一人在ICPO做别人眼裡“沒有前途”的事情。
陸家的權柄他不屑接受,在他心裡自己的理想比什麼都重要,他願意為認同的事業付出一切,而絕不是冰冷的權力和金錢。
柏青梣已經再度連上了電腦,多一眼就沒有分給陸霁,陸霁在旁邊僵硬地站了一會,終究什麼也沒有說。
他想自己反正已經仁至義盡,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活法,他既然已經和柏青梣提了分手,在這種事提出見解反而顯得越界。
于是他迅速收拾好碗筷,一言不發地起身離開。走到門邊時陸霁還是忍不住回頭看去,靠在床頭的人身形單薄,掩着唇一聲聲低啞地咳,清緻的眉目卻滿是不近人情,望着電腦屏幕神色專注。
他收回目光,離開時重重關上了門,像是幼稚的示威。
——
屏幕裡的倒影終于離開,一直強撐着的人這才彎下身。
剛剛咽下去的那口粥已經在胃裡鬧騰起來,右手受了傷,他隻能用左手握成拳,重重抵在上腹抽痛不止的位置。身上的不适較夜裡沒有任何緩解,他按着胃悶悶地咳着,距離早會還有一段時間,他急着把陸霁趕出去,隻是不想讓對方看見自己的狼狽。
肩頭的西裝外套單薄,半邊滑落下來,松松垂在腰間。額頭溫度還未褪盡,低燒纏綿,陣陣發寒,忍痛的氣力也快被消磨幹淨。
又一陣透骨的冷意逼過來,他終于任憑自己伏在小桌上,低低地溢出一聲短促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