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日光晴好,老舊酒館氛圍獨特,唱片機緩緩旋轉。
陸霁正站在吧台裡親自調酒,他仰頭挑選着合适的酒杯,身後一道目光熱切而專注,看得陸少不太樂意轉過頭。他慢吞吞地拿下了好幾隻杯子比對,一邊對着幹淨明澈的杯壁呲牙咧嘴,英俊的臉龐被扭曲伸長,看起來滑稽至極。
“陸,”方韶從國外回來後,就學會了洋人的那一套,隻喊單字,聽起來缱绻又悠長,“我想要你右手邊的第二隻。”
陸霁原本想借着挑杯子拖延時間,這會兒計劃失敗,他在陰影裡用力撓了撓杯子,再言笑晏晏地轉過來:“好啊,我也覺得這隻最合适。”
青年疏朗的面容映在陽光裡,笑起來時眯起眼睛,那一瞬間像是滿身冷刻疏離盡皆融去,方韶不由看得發了呆。他拖着腮等陸霁為他調酒,這家店裝潢老舊,也格外适合追憶過去。他望着陸霁熟練的斟酒攪拌,忍不住小聲問:
“陸,這三年,你經常為别人調酒嗎?”
陸霁的确沒少調過,但大多都是調給自己喝。柏青梣原本居住的瀛庭别墅一樓有座吧台,陳列的名酒用具一應俱全,曾經陸霁夜夜守着柏青梣回家,等得無聊時就自己調酒打發時間,因此技術娴熟了不少。
遺憾的是柏青梣不喜歡喝酒,讓他錘煉出的調酒功力無處施展。
他搖頭:“沒有,我都是自己調着玩。”
方韶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你一定調過很多次這種酒吧?動作好熟練。”
他這句話的意思再明顯不過,這杯酒是他要求陸霁調的,他不信陸霁不記得,這是自己曾經最愛喝的酒類。兩個人分手了三年,陸霁卻經常給自己調舊情人的酒,意味如何,不言自明。
陸霁擡頭看了他一眼,臉上的溫柔面具依然無懈可擊,卻用别的話岔了過去:“怎麼突然想到來這家店?”
“在網上搜的,”氣質幹淨的少年小聲道,“約會打卡地前十名。”
他的眼睛亮晶晶,像是一泓波光粼粼的秋水,認認真真地看着陸霁。像這種擦邊球的暧昧情話,曾經的陸少堪稱手到擒來,但今天他屢屢啞了嗓子,眼底的厭惡一瞬而過。
“抱歉,小韶,這幾天我有點累。”陸霁很快意識到自己狀态不好,他輕咳了咳,調好的酒推了過去:“總是走神。你剛剛說什麼?”
方韶微微一頓,他很快笑道:“沒什麼。”
陸霁聞言松了口氣,擦幹淨手繞出吧台,自己點了杯檸檬汁喝。
他心煩意亂,恨不得立刻離開這裡,卻又礙于陸岱川,不得不坐在這裡。方韶正給他講國外的趣事,一句沒進陸霁的耳朵,他用小銀勺攪着玻璃杯裡的冰塊,放在旁邊的電話忽然響起來。
方韶終于忍不住皺了眉:“是誰呀?陸?”
“抱歉。”陸霁低頭看了眼手機,然後微微愣了下。
來電人竟然是季绾,江駒臣的養女。
他看見這個名字不禁心底一跳,這瞬間突然生出莫大的不安:
“……我先去接個電話,很快就回來。”
季绾為什麼會給他打電話?已經是月底,按照時間來看,柏青梣這會兒應該正好在江家,為江駒臣進行術後複查。兩個人分手鬧得僵,陸霁不願和柏青梣碰面,也因此沒有前去江家拜訪,難道是出了什麼變故?
他躊躇很久,才接通了電話,對面季绾的聲音急切,問他知不知道柏醫生在哪裡。
陸霁閉了閉眼,耳旁響起一聲嗡鳴。
“怎麼了?”
他沒有說自己和柏青梣分手的事情,隻是問:“我和柏醫生沒有在一起,是出什麼事了嗎?”
季绾回答,距離約定複查的日期已經晚了三天,柏青梣始終沒有來。電話無法接通,怎麼也聯系不上。
陸霁眸色一沉。
但他的心裡卻沒有驚訝,握着手機沉默着,腦海裡一瞬間劃過的念頭是:果然是這樣。
他果然會在分手後,就将原本的約定棄之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