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維告假回家後,陸霁成功頂替了生活助理的位置,順理成章留在柏青梣身邊。
盡管先生面色不虞,但BI積壓的事務實在太多,根本沒有時間和陸霁談一談。青年又表現得很識趣,按照姚維的習慣叫他先生,其餘的事情半字不提,像是真的死心塌地來當生活助理。
柏青梣當然不會被表象騙過,當年陸霁追求他的時候,就是這樣頂着冠冕堂皇的理由,然後潤物細無聲地融進其中。外人眼裡的進退有度,無一不是陸霁的處心積慮,他一步步試探自己能夠滲入柏青梣生活的限度,等柏青梣回過神的時候,青年已經笑吟吟地說我愛你了。
他看出了陸霁暗藏的心思,卻沒想到青年故技重施,他還是逐個落套。
……而且進度遠比那三年要快。
第一天還隻是按部就班的往來接送公司。
第二天就踩着飯點帶了親手做的飯菜,仰着臉一定要他吃掉。
第三天入夜下了雪,柏青梣在公司忙碌到将近十二點鐘才下班。陸霁送他回家,到樓下時小聲說時間太晚了,雪天路滑開車危險,可不可以暫住一晚。
柏青梣面無表情轉身就走,他是中了邪才會相信陸霁的鬼話,這人怕是忘了自己曾經怎麼和他顯擺,在大沙漠和跨國兇犯驚險飙車,這會兒又說自己害怕市區裡雪天路滑?
陸霁被拒絕後也沒說什麼,照常将人扶進屋裡,在玄關淺淺道了别,然後轉身離開。
二十分鐘後門鈴又響了。
“先生,”青年赧然地笑了笑:“我的酒店房卡忘在您辦公室了,可以借一下您的鑰匙嗎?”
也不知道他這一會兒去搞了些什麼,滿頭都是雪,仿佛外面正逢雪災,衣領也濕答答的,發尾結着細小的冰渣。柏青梣冷着臉頭痛,眸光像是淬了冰,他明知陸霁這副樣子是在故意讨他心疼,卻還是沒能把門闆摔在青年臉上。
“睡客房。”他冷冰冰丢下三個字,轉身就進了卧室。
陸霁摸了摸鼻子,不着痕迹隐去眼底笑意,沒有理會自己滿身的雪,站在門口先将屋子看了一圈兒。
這還是他第一次來到柏青梣的新公寓。
面積不小,入目滿是冷清,幾乎和酒店沒有任何區别,尋不見半點兒居家的氛圍。精緻冰冷的裝修,屋内擺設不染纖塵,唯一的痕迹也隻有茶幾擺着的藥,花花綠綠的藥瓶整齊放在一起,除此之外,再無它物。
就像那位先生一樣,孤高如雪,不見絲毫煙火氣。
陸霁垂了垂眼,方才被容許留宿的喜悅已經一掃而空,鞋櫃裡放的都是一次性拖鞋,很顯然這個家除了主人外從未有人長時間停留。他壓抑下心底的酸澀,依言進了無人踏足過的客房,先去浴室洗了個澡。
這次留宿雖然是早有預謀,卻不能做得太明顯,陸霁沒有帶别的衣服,身上穿的又因為剛剛在雪裡打滾濕透了。他糾結了一會,探頭往主卧的方向看了眼,房門緊閉,門縫裡卻隐約透出光亮。最終他還是決定試試自己的厚臉皮,胡亂裹了件衣服,就去叩柏青梣的房門。
半晌沒人應聲。
陸霁以為是柏青梣不願搭理他,耳垂通紅,咬了咬牙鼓足勇氣:“先生,我衣服濕了,您能借我一件襯衫嗎?”
這樣的請求放在已經分手的兩人間實足尴尬,何況柏青梣還是重度潔癖,輕易不會把自己的衣服借給别人穿。從前談戀愛的時候,陸霁還能勉強成為例外,可現在提出這種無禮要求,就委實有些逾矩了。
他攥在身側的手心都冒了汗,房門才被人從裡面拉開。
柏青梣側靠在門邊,一隻手按在胸口,眼眉深蹙,看了陸霁一眼,丢了件白色金繡的棉質襯衫給他。
“不是盤算得明白麼,”額側滿是密布的汗意,他沒什麼好脾氣給陸霁,眯起眼睛音色冷淡,“自己不帶件衣服來?”
陸霁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盡管他留宿的方法的确很拙劣,他也知道柏青梣必定能看穿,可這會兒被當面揭露,還是臉上有些挂不住。青年打了兩聲哈哈糊弄過去,一邊上前扶住先生的身體,小聲問道:“不舒服了嗎?”
何止是不舒服。柏青梣無力地瞥他一眼,任由青年扶着他走到床邊坐下。不過幾步路而已,他卻腳步發軟,身上沒有半點力氣。攥着胸口衣料的指尖蒼白泛青,他連坐都坐不太住,微微側身靠在床頭,眉眼倦怠地垂斂下來。
陸霁轉頭看見一旁放着的止疼藥,藥瓶已經隐隐見了底。他愣了一下,記憶裡柏青梣并不常吃止疼藥,醫生最清楚藥物依賴的嚴重性,有時候犯了胃疼,也大多自己強忍着。旁邊放着一杯水,陸霁伸手碰了碰,也早就沒有半點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