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我提議的工作，不知您考慮得如何了？”

柏青梣聽到姚維遲疑地說：“江家主，我覺得我能力不太夠。”

江駒臣一如既往地謙和有禮：“别擔心，前期我會幫助您處理。不瞞您說，我覺得自己還算是個不錯的老師，無論商珒還是绾绾……”

他邊說邊向柏青梣微微點頭，下颔揚起指了指樓下，比了個“吃飯”的口型，夾着電話轉身離開。

柏青梣蹙眉看了一會兒他離開的背影，然後收回視線來，轉身去卧室的衣櫃拿大衣。他剛邁進一步，就看見床上仍然四腳朝天暈厥的生物，呼吸頓時滞住，又退回客廳裡。

波士頓正值晚春，夜裡很冷，他糾結着自己發燒後再去為老師擔任助教的可行性，身後忽然傳來腳步聲，摸進半開着門的屋裡來。

這聲音聽起來鬼鬼祟祟，隻有腳步聲，而沒有傘尖敲擊地面的笃笃聲，絕不會是江駒臣。

柏青梣吓了一跳，倏地轉頭，入眼是個渾身上下裹得黑漆漆的人：黑大衣，黑口罩，黑帽子，戰術腰帶配着槍和彈匣，俨然是個業務娴熟的入室搶劫犯！

柏醫生的确對自己活着與否不大在意，有一瞬間也确實站在那裡不想動，但緊接着他想起剛離開的江駒臣，那位好友大概無法接受自己被槍殺在咫尺之遙的樓上……他退後兩步又進了卧室，從桌子上掄起那本方才用來打蟑螂的醫學書，忽然聽到搶劫犯開口：

“柏先生，我幫您把蟑螂弄走？”

——居然是商珒。

柏青梣剛繃緊的身體驟然一軟，本就虛弱的身子幾乎站立不穩，搖晃了下，手裡的書“咚”地一聲掉在地上。他頭暈目眩，勉力想擡起手扶住額角，商珒見情況不對，慌忙沖上來把人扶住，舌頭打結地解釋：

“對不起，我聽說，呃，我聽說駒臣中途退場來您這裡，以為出事了，趕過來的時候聽到是蟑螂……”

“先前駒臣在這裡，我沒敢進來，柏先生，您沒事吧？”

柏青梣簡直連罵人的力氣都沒有了，按着胸口輕喘，眼睫顫了好一會兒，才用力狠狠甩開商珒的手，咬牙道：“你胡搞什麼？！”

商珒招供得很快速：“陸霁——”

他還要繼續招供，樓梯間裡忽然又傳來江駒臣講電話的聲音，愈來愈近、愈來愈近：“是的，其中一家拍賣行在倫敦，我讓绾绾擇日訂票……”

商珒渾身一哆嗦，飛速看了眼床上的蟑螂。有一瞬間他大概是想立刻沖出，但又想到如果自己不料理了這東西，就要委屈江駒臣來處理，于是一步跨到床前，出手如電，将那玩意撈在手裡，轉身奪門而出。

柏青梣看得眼角微抽，幾個呼吸間，江駒臣再度走進公寓，拿起忘在客廳的黑色長傘。

“我相信您可以做得很好。那就先到這裡，我接你家先生出去吃點東西。”

他挂斷電話，看了會柏青梣複雜到極緻的表情，又看了眼空蕩蕩的床，沉默了一會兒道：“柏醫生，我實在沒料到……”

他欲言又止：“我本想叫人來處理……”

很顯然，江家主本人也不想碰。但他實在沒想到，好友居然能屈能伸到了這個地步。

柏青梣僵硬道：“嗯。”

“柏醫生今晚去我那裡住吧。”江駒臣很自覺地沒有追問其中細節，環視了一圈房間，皺了皺眉：“這個公寓還是退租為好，我方才上樓時，看到走廊裡有個鬼鬼祟祟的黑影。波士頓在美國雖然相對安全，但郊區地帶仍不乏持槍搶劫的事件發生，不得不防。”

柏青梣：“嗯。”

江駒臣看他的表情，難以想象他方才丢走蟑螂的過程有多麼痛苦，仿佛進入了懷疑人生的狀态。他在心裡默默歎氣，走進卧室拿起大衣，遞給仍然發呆的好友，笑道：“我晚上參加了一場酒會，沒怎麼吃東西。時間還不算太晚，柏醫生陪我一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