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旖倒是性子潑辣,帶勁兒,可不是什麼善類。
要想玩她,還真得多加小心才行,不然打鷹不成,反讓鷹叼了眼。
蔣商鑒暫時沒那猥瑣喜好,得循序漸進,倪旖細胳膊細腿一踹就得殘廢,每次螳臂擋車,都是車小心避讓,就這倪螳螂老是碰瓷,沒碰着就得哎呦叫喚。
蔣商鑒反手攥着她手腕,用拇指輕輕撫摩過她手腕内側肌膚。
“你媽,揩油呢?”倪旖雞皮疙瘩掉一地,直接上腳踹他。
“不是故意的。”蔣商鑒一躲。
大活人,喘着氣呢,怎麼可能不是有意為之。
倪旖一個勁掙紮,猛地一把打掉他的手:“你他媽的掐到我了!”
天邊橘紅色魚鱗似的雲移動,光線逐漸明朗,連背陰處也沒那麼恐怖。
蔣商鑒向來不跟倪旖鬧騰,何況掐這麼上不了台面的陰柔手段。
“知道你細皮嫩肉,可也沒這麼嬌氣吧?打我的時候不嫌痛?”蔣商鑒生拉硬拽将人弄去街角舊藥店。
“救命,報警!”倪旖大叫着,還順帶瞅見門口瓦缸裡有滿滿盛放荷花,仔細一看,中通蔓直的蓮蓬躲芙蓉後。
第一次見蔣商鑒那個夏季,她偷的蓮蓬就是這裡的,這家藥店也是酒吧老闆的。
前台小妹吓一跳。
蔣商鑒擡眸冰冷,眼皮褶子淺得看不出是雙眼皮,瞳孔寒冽且漫不經心,微擡眸時眼瞳下面是一絲白,很陰郁桀骜,下颚線弧度流暢,微仰時凸出的喉結上下緩緩滾動着。
“……這小孩走丢了。”蔣商鑒臉不紅心不跳扯謊,垂眸擡頭視線落在倪旖身上,她這麼多年一點沒變,看着未成年似的,有一搭沒一搭地嚼着嘴裡薄荷糖沒說話。
前台捂着座機不敢輕舉妄動。
“……”倪旖反問,“你見我這麼像成人的大齡兒童?”
“侏儒野兔崽子。”蔣商鑒扯犢子,拉開拉鍊從她包裡暴力拽出張紙,擦完手的紙巾仍在垃圾桶裡。
前台小妹看熱鬧。
“我對象。”蔣商鑒隻好這樣解釋。
倪旖這下爆炸,瞪着他,順勢而為,帶着哭腔可委屈道:“什麼破直覺哎,去星巴克左轉,一直左轉,到了藥店,你丫閉嘴。”
“快到了嘛。”蔣商鑒喜歡看她裝瘋賣傻撒野模樣。
“快到了!快到了!一直說快到了!跟你在一起的這幾年我就沒快到過。”倪旖裝撒潑樣子故意讓蔣商鑒難堪。
感覺車轱辘碾壓,前台小妹豎着耳朵。
“好啦,寶貝兒,回去再慢慢說。”蔣商鑒就哄着,怕她再作妖,也嫌棄丢人就拉着人往拐角安全通道,見到禁煙标志就往室外樓梯牆壁那邊。
倪旖直勾勾盯着他,滿含淚水:“你哪有慢!快得很!跟你在一起快得很。”
蔣商鑒湊上去捂住她嘴巴,湊她耳邊細聲細語道:“别亂叫!”
“……”倪旖就看他自來熟模樣,将他手扒拉開,咳嗽兩聲,又想踹他,還被他具備先見之明躲避。
蔣商鑒随意從煙盒裡摸出一根煙,手指撚着煙習慣性在煙盒旁邊磕了磕,然後咬在嘴裡,擡手捂她嘴,湊上去便準備假戲真做:“快嘛,哪天你要願意,我等你,看看我有沒有騙你,就是會到。”
倪旖臉紅得發燙。
蔣商鑒一低頭,清脆一聲摁着金屬銀制打火機,攏火往前一湊,煙點燃,薄唇裡呼出一陣白煙。
倪旖瞅着那煙鬼頹廢模樣,煩得要死,幽幽道:“肺挺好?”
“消遣而已。”他煙霧缭繞答道。
“你真是好興緻,”倪旖嫌棄道,猛然嘲弄一番,“一點一點自殺。”
蔣商鑒躲煙霧後,淡然一笑:“多謝關心。”
“到底迷沒迷路?”前台一愣,看他們逐漸走遠怕真要出事良心不安,着急忙慌,垂眸不敢看蔣商鑒。
“我沒迷路。”倪旖語速慢吞吞,嘀咕着,“但他說我迷路了。”
“……”
“那我就隻能迷路了。”
“……”
“所以,報警抓他。”倪旖還順便倒打一耙,憑借人畜無害長相,微微橙色照射進來,照在她白得幾近透明肌膚上,上面細小絨毛都清晰可見。
“報警,”蔣商鑒聽到這句話緩緩笑了,垂眸挑釁,嘴裡薄荷糖嚼得嘎嘣作響,糖末抵在舌尖翻轉,毫不留情諷刺,“還沒見過嫌疑犯自投羅網。”
“……”倪旖忍忍道,“我也受傷了,沒法判定誰先動的手。”
“你哪傷了?腦殘算嗎?”蔣商鑒走在前面,一如既往的懶散随意,或許是被揍猛了的緣故,臉色有些蒼白。
倪旖氣急敗壞舉起左手腕:“這裡啊。”
蔣商鑒輕輕一瞥,小拇指指甲蓋大小刮蹭傷口,嫌棄道:“就這逼樣?别說去警局,現在都愈合了。”
“……”倪旖神色閃過一絲陰郁,眉眼透着戾氣,直接撂話,“你讓它立馬好,我媽媽看到破了皮得難過。”
“十年不見,還是一副媽寶樣?”蔣商鑒眼底微微浮起的笑意,準确道出那侮辱性詞彙。
“……”倪旖朝他膝蓋踹一腳,被他躲過去。
“到底要不要報警?”前台看那打情罵俏,覺得自己姓氏于也許該改,明顯是多餘的餘。
“噴霧就行,她手止痛用。”蔣商鑒将手機支付二維碼大喇喇放收銀台,往邊上去,在吸煙處等着。
倪旖攥着噴霧處理傷口,也懶得管這畜生死活,死就死了,受害人都會少一點的。
倪旖嫌渴就溜達到自助飲水機邊。
忽然,一道黑色影子投在飲水機鏡面上,熟悉薄荷味傳來,是蔣商鑒。
蔣商鑒拿着一個透明的杯子接水,他微弓着腰,窗戶把投進來暧昧餘晖切成細小碎屑光斑落在肩。
蔣商鑒手指微顫握着杯子,骨節突出來,細白指尖曲着抵住紙杯壁,冷水出來,冰霧浸滿杯身。
倪旖就知道他得沾染西方那套死規矩,斜斜瞥一眼,嗆着說:“多喝熱水祖訓都不記得?”
蔣商鑒指關節延伸肌腱微微發抖,以緻于杯面的水在輕輕搖晃。
他的手指一定很疼。
倪旖撇開臉,随意道:“記着你姑奶奶,再惹着我,你得坐輪椅。”
倪旖低頭在包裡翻來翻去,最終找到一個粉色的瘋狂動物城朱迪創可貼,随意地将上面的褶皺順平,遞給他。
蔣商鑒沒說話,盯着她手裡創可貼看了兩秒,最終将眼神移向倪旖,難以置信道:“你覺得我一大老爺們會貼這玩意?且不說過沒過期,這粉色你狗眼睛瞅着合适嗎?”
“愛要不要。”倪旖懶得解釋,這是小蟲草送給她的,就想轉身離開這鬼地方。
他的臉離得很近很近。
蔣商鑒細細打量倪旖,巴掌臉,白皙還透着一層粉色,盈盈笑眼,笑起來還有兩個可愛小梨渦。
倪旖想轉身,被他按住肩胛骨凸起位置,接着他俯身緊緊抱住她,将臉埋進她肩窩裡,沒說話,鼻梁輕輕摩擦着她溫熱的頸項,有種酥癢感。
“幹啥玩意兒?”倪旖覺着驚悚。
蔣商鑒蹙緊眉頭,眼睛沉沉,眼底翻湧的情緒到底壓抑不住:“别動。”
“咦,你滾。”倪旖就受不了他,使勁掙紮,一隻冰涼的手搭到後頸珍珠扣上,接着是幾絲細微響動,也許是布料的摩擦聲音。
啪嗒。
筆落地的聲音。
前台吃瓜呢,還保持着張嘴姿勢。
蔣商鑒随手将紙杯投擲到垃圾桶,手指在珍珠扣上撫摸,視線看向屋内的前台,神色淩厲。
蔣商鑒恹恹的蒼白臉色時停一下,頭靠在她肩上,柔軟發絨絨地觸在側頰上,溫軟的,帶着她身上甜膩蛋糕味的沐浴露,好一會兒才結束單方面溫存,擡起眉骨,語調慢悠悠的:“你這麼野,河東獅哄似的。”
倪旖一腳跺死他,又踩了空,他就跟蛔蟲似的準确把握她的雷點,她生物種類突變,跟跳蚤似的反複橫跳。
蔣商鑒修長後頸一排棘突明顯,後背寬闊勁瘦,正中間有兩道暗紅傷痕,透着紫色淤青。
那是她腰帶勒出來的金屬扣痕迹。
倪旖動作頓住,問道:“疼?”
“沒,你毛弄到老子,”蔣商鑒嗓音清淡低沉,緩緩撂出個字,“……癢。”
晚風吹拂起藥店白紗窗簾,倪旖看見燃燒的夕陽從街道盡頭墜落,染紅鄰街建築物和鋼鐵車殘骸。
“松開昂。”倪旖威脅着,往後躲躲。
蔣商鑒雙手插兜,一步一步朝她走去,目光筆直地盯着,距離近得都能表演鬥牛角術。
他身上濃郁雪茄煙味襲來,凜冽氣息讓倪旖皺了沒,她下意識地後退,結果那孽畜更近一步。
倪旖曉得蔣商鑒現在很出息,最近拿個麥克阿瑟天才獎,天降獎金。
蔣商鑒俯身看她,摸着她耳垂後的痣。
那顆痣很小,但卻很濃,耳朵上那小小一點皮肉都仿佛被染透了,極其惹人注意。
那時,他經常吻上去的,就這樣含着,舔舐,就像口腔裡有個珍珠。
蔣商鑒壓着幾分輕佻和散漫:“講真的,要不你替上?”
倪旖被摸得耳朵一陣陣地癢,在孽畜注視下,她惱怒被羞辱感劇烈。
孽畜曉得那顆痣是她某個敏感點。
那時,被吻總會有一陣生理性戰栗,會在他懷裡癱軟痙攣。
那一瞬間,羞惱情緒從心底緩慢地擴散出來,像是一滴墨水滴進無色純淨水玻璃燒杯裡,然後慢慢地,慢慢地,把一杯水染成黑色。
見倪旖不吭聲,蔣商鑒逼近一步,擡了擡眉骨,問道:“嗯?”
“……”倪旖真服這孽畜,行,行啊,她接連向後退了幾步,無意撞得盆栽玫瑰叢搖晃嘩啦嘩啦,光線被輕微投射式隐住,有什麼掉落。
蔣商鑒站在她面前,慢慢靠近她,薄唇正一寸寸往下壓。
媽的,倪旖攥着拳頭都硬了。
距離好近,近得她可看見他黑漆漆的睫毛,以及略帶戲谑的狹長眼睛。
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倪旖瞪着。
倪旖心裡微微有些疼,像是一張白紙被輕微地揉起來,再攤開後就是無數細小的褶皺。
他都壞得六親不認,玩女人,惡意引誘前女友……一系列大逆不道的事。
有一種白月光回國後性情大變的無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