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青時帶着許珍意去吃幹鍋蝦,味道還不錯,但跟胖子的手藝比差了些,正是飯點,前後左右的桌子都坐滿了,店裡嘈雜,而許珍意自從看到那個本子後就有點沉默,仿佛感受不到周圍的熱鬧坐在位子上發呆。
對面的許青時用滾水燙了自己跟前的碗筷推給她,又拿過她的那套碗筷,塑封膜都還沒拆呢,也發現了許珍意的異常,問她怎麼了。
許珍意回過神說:“沒什麼,就用腦過度,放空一下。”
她這麼說,許青時就想起胖子譴責他逼她太緊,有嗎?他坐在這裡也反思起來,還好吧,剛開始幾天确實天天念叨,因為真的怕她被耽誤了。
又想起來自己好像還對她放過狠話,說在這不想學的話讓她滾回去,但那是氣話,也是,她如今不是小時候了,現在這麼大的女孩臉皮薄,自尊心也強。
兩人都各自陷入了沉默,一整個店沒人比他兩這桌還安靜的。
過了會兒,忽然兩人異口同聲。
“我說叫你滾回去是氣話。”
“好餓,什麼時候上菜啊?”
許青時:???
恰時,服務員端着菜上來,打斷了兩人的話頭。
許珍意吃了好幾個許青時剝給她的蝦,擡頭望過去見他一碗大米飯還白花花沒動過一口,“哥,你怎麼不吃啊?”
許青時依舊戴着手套在剝蝦,“你不是餓?”
是啊…
但反常,十分反常。
許青時雖然對她很好,可很少那麼殷勤,這讓許珍意不得不想起某些童年記憶。
有一次,她在幫他寫作業,許青時在廚房做飯。
忽然,他喊她進去。
他說:“珍珠,張嘴。”
她站在廚房裡就真乖乖張開嘴巴。
他往她嘴巴裡塞了坨冷飯,“嚼。”
她聽話照做。
然後他問,“什麼味道?”
“酸的。”
“嗯,那壞了。”
“……”
還有一次,那時他們在收容站。
許青時忽然拿着一根棒棒糖來遞給她。
她感天動地在那舔,并難得的不護食,問他,“哥,你要舔一口嗎?”
“不用,那根掉過地上,給你吧。”他轉手從屁兜裡掏出一根新的。
過往的經曆讓許珍意立馬警惕起來,“你不會是在讓我先試毒吧?”
許青時嗤笑一聲,擡眼問她,“你是不是腦子有泡?”
許珍意咕哝,“誰叫你小時候經常欺負我。”
許青時反嗆,“誰叫你小時候跟個傻子似的。”
許珍意把他剛剝的蝦夾回他碗裡,“那你也吃。”
許青時說:“那你自己剝蝦?”
“我能用嘴剝。”
“厲害。”
“我真的能用嘴剝。”
“真厲害。”
“……”怎麼那麼像嘲諷。
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飯桌上的氣氛回溫。
許珍意吃飽後,十分滿足的靠在椅子上摸了摸肚子,想起什麼道:“對了,哥你剛剛說什麼?什麼滾回去?”
許青時在打掃剩菜,看她沒心沒肺的樣子不想再提,說沒什麼。
許青時有時候會覺得自己對她不好,總是兇她,但他不知道其實許珍意很摸得準他的脈,什麼樣的許青時她都找得到方法應對,也懂他面冷心軟,事實上,許青時的心思要比許珍意敏感細膩許多。
吃完飯兩人一起從店裡出來,許青時走在路的外邊,他們來到了東路廣場吃飯,四周一片繁華熱鬧,不遠處一家剛開業的服裝店在做促銷,放着很吵的音樂,周邊有一些小吃攤和雜七雜八的小攤子。
在這樣一個悠閑的晚上很适合聊點什麼,兩人還從沒好好問過彼此這些年的生活,許青時先開口道:“你在那邊過得怎麼樣?”
章之早晚溫差大,風有點吹,許珍意把手揣進兜裡說:“挺好的,我媽在家當全職太太,照顧我和李瑾,就是我繼父的兒子,繼父忙着做生意,不怎麼管家,我跟李瑾的關系也還行,沒有什麼矛盾。”
“那你呢?”許珍意又問。
許青時往前走了兩步,身體擋住風口,低頭哼笑了聲說:“你能想出坐輪椅騙我這種招,說明你去過以前的住處,那裡每天那麼多大媽大爺在樓下東家長西家短,我怎麼樣你不知道?”
“那是别人嘴裡說的,也許他們添油加醋了。”
“誰說的都差不多,但過去的都過去了,日子是往前走的,不等人,往前看就行。”
“那你會一直待在這裡嗎?”許珍意問出了她今晚最想問的問題,她小時候就知道他聰敏厲害,那麼難的題他也能解出,許珍意忽然就很害怕他一輩子都要待在這個小地方。
她緊張的期待着他的回答,然而聽見他說:“再看吧。”
這時候許珍意還不理解,或者說人無法真正的做到感同身受,她有考哪個大學哪個專業的明确目标,但他的人生被打亂,度過那段被壓得喘不過氣的艱難黑暗日子後,他也會陷入迷茫,不知道第二天醒來面對的會是朝陽升起還是又一個突如其來的意外。
許青時轉了話題,認真交代她,“你以後别往南邊去知道嗎?”
許珍意見他今天真的想發火,而且也知道那邊亂,認真說:“知道了。”
“那我能去網吧找你嗎?”
許青時沉默了幾秒,“盡量少來。”
剛好路過一個扔沙包的攤子,有個男人一連扔了好幾個都沒砸中對面的東西,許珍意覺得好玩,忍不住看了幾眼。
“想玩?”許青時問她。
“不想。”許珍意心道咱家什麼條件玩什麼玩,能不能把錢花刀刃上,許珍意拽着他袖子往前走,許青時還在問,“确定?玩偶也不要?”
許珍意頭也不回,“不要,我有。”
許青時把許珍意送到家離開,許珍意洗完澡出來去寫了會兒寒假作業,她速度很快,已經快完成三分之一了,等回到床上,枕頭邊還真有一個玩偶。
這個玩偶已經很舊很舊,甚至不怎麼好看,小兔子的胸口前還寫着‘愛心獻血’,但幾個字已經快掉得模糊不清了。
許珍意躺在床上舉起小兔子看。
這是她八歲的生日禮物,許青時去垃圾桶裡撿來送給她的。
“我不需要别的玩偶,我有你就夠了,”許珍意自言自語着把小兔子抱懷裡關燈睡覺。
可能是因為這個小插曲,許珍意半夜做夢了。
她從睡夢中被11歲的許青時推醒,他站在床邊幫她穿衣服,一邊說:“快點珍珠,我們要去趕車。”
天才蒙蒙亮,她過了好一會才想起來,前幾天許青時跟她說過,等她生日帶她進城玩。
收容站的工作人員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進城采辦,還要去拉各界愛心人士送來的愛心物資。
收容站有好些小孩,為了好管理這些孩子,收容站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在下一次進城之前那段時間裡,表現最好的小孩可以跟着一起進城去,顯然小時候的許青時就從來不屑守規則,他不但會收買人心,還能把他妹加塞進來。
工作人員開着皮卡車把他們帶進城。
停下車後,幾個工作人員下車,其中一個說:“你兩在車裡等着别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