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筝?
葉瑾敏銳地捕捉到這個名字,腦海中隐約浮現了一個可能的答案,卻沒有打斷沈淮序。
“程筝父親是武将,她自幼習武,與魏敬安因一場意外交手相識,後嫁入魏家,夫妻二人情深意笃。她與小姑子魏青妍關系極佳,就連嚴肅的魏懷章對她也是贊賞有加,魏家一度是北境人人稱羨的佳話。”
沈淮序略作停頓,繼續道:“十年前,魏家忽然獲罪,程家為了自保迅速與魏家撇清關系,程筝也與魏敬安和離,回到程家未再露面,不久便二嫁遠走。”
“和離……”葉瑾低聲重複了一句,微微皺眉,“她真的願意嗎?”
沈淮序搖了搖頭,接着說道:“程家對外稱程筝已看破塵緣,願意和離歸家。當時魏家已倒,魏敬安無力保護妻子,所以他放程筝離開是有可能的。”
“而後呢?”葉瑾隐隐覺得這裡面的故事不可能這麼簡單。
“後來程家對外宣稱程筝二嫁,但沒有人知道她嫁去了何方,隻說是不想再去魏家有牽扯,于是遠嫁了。”沈淮序緩緩道。
葉瑾眸中閃過一抹恍然:“所以你的意思是,素秋,很可能就是當年的魏家嫂嫂——程筝?”
“不論傳言是否為真,這個程筝後來所有的事情都是程家出面,她再也沒有露過頭,就有疑點。”沈淮序語氣肯定,“你所說的素秋不僅會武,還出現在攬月樓這樣便于打探消息的地方,極可能就是程筝隐姓埋名,為了調查魏家當年的冤案。”
葉瑾微微蹙眉,“若程筝與魏青妍關系親密,魏青妍為何又不認出她來?”
沈淮序沉吟片刻,道:“要麼是魏青妍出事時年紀尚小,魏家覆滅後不久便淪落青樓,與程筝十年未曾相見,加上程筝刻意隐藏身份,她沒能認出自己的嫂嫂。要麼就是……兩人早就相認,但裝着似有矛盾,為了某個目的。”
葉瑾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我覺得應是後者,這個一探便知。”
沈淮序又道:“我想要找到當初魏家的下人,但是卻死的死散的散。程筝和離後回程家隻帶了一個貼身丫鬟,但是她二嫁時,卻并沒有帶着這個丫鬟,對外的理由是放她去嫁人。”
“找到人了嗎?”葉瑾問道。
沈淮序點頭又搖頭:“人是找到了,但卻去世多年,聽說是難産死的。”
“線索斷了。”葉瑾低語。
“我原本也是這樣想的,但沒想到的是他的丈夫卻說自己的妻子不是難産死的,是被人害死的。害她的人就是程筝。”
葉瑾一時都愣住了,她确實沒想到是這樣的走向。
“然後呢?”
“那男人要了銀子,才肯開口說出真相。原來當年魏家倒了之後,程筝的貼身丫鬟怕她殉情,自作主張下藥迷暈她,強行将她帶回程家。但程筝清醒後大鬧一場,在得知父親要安排她二嫁時,便偷跑出了程家,從此不知所蹤。
“那所謂的嫁人,應該隻是程家随便找了個人代替吧。”聽完沈淮序的話,葉瑾心中諸多疑惑終于逐漸明朗起來。
“後面的事情就不太好查了……”沈淮序說到這裡,卻突然話風一轉,“阿蘿姑娘,是否該為本王彈奏一曲了?”
葉瑾:……
好吧,确實沈淮序都進來這麼久了,如果一直沒有琴音響起,不知道遠處窺探的會聯想到什麼。
葉瑾心知沈淮序所言非虛,待客廳内如此安靜,确實容易惹人懷疑。她微微挑眉,目光流轉間,唇角帶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既然王爺親自來此,那妾身自然不能怠慢。”
她話音落下,徑直起身,走到一旁的琴案前落座,纖纖玉指拂過琴弦,悠然一挑,清冷如水的琴音便緩緩流瀉而出。
沈淮序靜靜看着,目光幽沉,眼底隐有幾分難以捉摸的情緒翻湧。
曲調緩緩展開,悠揚清透,繞梁而起,仿佛春溪初融,水光潋滟,又似秋月無邊,清寒入骨。
葉瑾的目光未再看向沈淮序,而是低垂着,指尖撥弦,神色認真而沉靜,宛如沉浸于琴音之中,心無旁骛。
沈淮序負手而立,目光卻漸漸柔和下來。他想起兩人初見之時,她在暖香閣那驚豔一舞,亦是這般從容淡定,仿佛世間的一切風浪都擾動不了她分毫。
她與宇文珩周旋、與安昱過招,哪怕身處滄都最深的風月場中,也遊刃有餘。哪怕身處險境,仍有着極為驚人的鎮定與決斷,這些日子與她交鋒越多,他便越覺得她深不可測。
但此刻,眼前彈琴的女子,卻又顯得安靜溫柔得不可思議。
沈淮序眼中微光閃爍,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了一絲疑惑——究竟哪一面,才是真正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