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瑾翻身上馬,回頭一眼,眼神極深:“我去接沈淮序。”
“他還在安國公軍中?”
“不清楚,所以才需要前往,我擔心他折返途中出事。”她語調低沉,“我要去找他。”
孫芳瓊皺眉:“你一人前去,太險了。”
“放心,不會有事的,而且我也相信沈淮序會有應對。此時,安國公可能顧不過來他。”葉瑾回身拉緊缰繩,“不過,今夜之後,滄都會變。他若有失……這一局也就輸了。”
她說罷,猛然撥馬,消失在林間夜路。
孫芳瓊望着她遠去的背影,眸光一斂,藏起擔憂,轉身踏入林後小徑。她還有自己的任務——将這枚沉甸甸的密匣。
……
與此同時,太傅府。
夜已深,書房内卻依舊燈火未熄。
太傅獨坐案前,執筆未落,燭影在他眼中搖曳,映出幾許沉重的思緒。
今夜城中風雲驟起,他雖未身涉其間,卻早已嗅出血雨欲來。他本在等皇帝的反應,更在權衡自己該走的下一步——
“祖父。”
一道低沉清朗的聲音,突兀響起于寂靜之中。
太傅猛然轉首。
不知何時,溫懿竟已站在了書房内,身上披着濕風帶雨的黑衣,面色冷峻,眉眼間滿是連夜奔襲的疲色。
原來不知幾時,滄都下起了雨。
太傅眼中微露驚色,繼而歎息:“臭小子……你果然沒死?”
溫懿輕輕一笑,卻不答話,隻道:“祖父,随我走。此刻就離開。”
太傅皺眉,眼底沉色更重:“你為何而來?”
“太子已徹底失控。”溫懿簡短而直接,“他雖未顧得上您,但他母族那邊……已經開始盯人。若您還留在滄都,太子不會放過您。”
太傅盯着他看了片刻,終是緩緩站起,擡手從案後取出一隻早已備好的小匣與披風:“我知道會有這一天。”
他一邊披衣,一邊看着溫懿,聲音不帶情緒:“我教出來的太子,如今成了這般模樣,老夫自知有責。可要我眼睜睜看他禍亂天下……我不能。”
“密匣的事,你知了吧。”
溫懿颔首:“我見到了顧言,也見到了密匣。”
“那就好。”太傅将手中物件一一收整,動作利落幹脆,“我們走。”
兩人無聲離開書房,從偏門而出。太傅府深夜無燈,亦無人察覺他們的離開。
後巷中,溫懿安排好的馬車悄然等候。馬車啟動之時,滄都遠處鼓角已隐隐作響。
風起,亂世将臨。祖孫二人未再言語,身影消失在夜色與風雨之間。
濃墨一樣的夜漸漸變得灰白,林間的晨霧被微光漸次撕開,遠方的滄都仍在風雨欲來的喧亂邊緣,而城外這片林道間,卻冷寂得隻餘蟲鳴與風聲。
沈淮序背靠樹幹,一言不發,眉頭緊蹙,神色沉冷。雙手握拳垂在身側,身形沉靜如雕像,他雖靜立不動,手心卻早已握出汗來。
他們約定的是——天亮前彙合。
可夜色已深,那條本該出現她身影的路,依舊寂靜無聲。
不遠處,綠蕪站在坡口,身子微探,不斷向林道盡頭張望。披風下的手悄悄握緊,指節微白。
“她說……天亮前回來。”風佛過樹悄,樹葉沙沙作響,綠蕪低聲呢喃,“現在離天亮不到一個時辰了……”
沈淮序依舊未應,右手下意識地撫過佩劍,指節微繃,顯然已壓抑良久的情緒開始浮動。
綠蕪轉身看向沈淮序,聲音忍不住低了些:“若她遇到伏殺……或者被困……”
“不會。”沈淮序能聽出綠蕪語氣中的不滿,因為葉瑾是代替了他去做危險的事情,他很堅定地道,“她說了能回來,就一定會回來。”
話雖如此,他那挺直的脊背,仍分毫未松。
風吹過樹梢,枝葉搖曳出簌簌響聲,林間更顯空寂。
綠蕪垂下頭,聲音幾不可聞:“我恨我自己,恨自己除了在這裡等着,什麼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