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國公已破伏兵,正在回援。”有一人匆匆趕來,向宇文珩遞上傳來的密信。雖然被圍,滄都城裡的亂一時間宇文珩還未能知曉,但卻有與安國公聯系的方法。
“國公他能趕上嗎?”旁側禁軍統領壓低聲音。
宇文珩将信籠入袖中,語氣笃定:
“他一定會趕上!”無論是為了什麼,安國公都不會有一絲懈怠。
“而我們也必須撐到他趕上。”
他擡頭看向宮門方向,雙眸寒光凜然。父皇的話傳出去,他知道宇文璟會有什麼反應。
……
破廟外山道間,風已止,霧氣漸淡。葉瑾與沈淮序立在坡口,回望晨光照耀下的滄都。
“這場動亂要多久才能平定。”
沈淮序順着她的目光望去,遠處看不見戰火,卻隐隐聽得一陣陣馬蹄與呐喊交織,混亂的風從城中卷來,帶着人心的浮動。
“今晨之後,誰勝誰敗,也許還要過幾日才能揭曉。”沈淮序緩聲道,“昭武帝從來就不是一個父親,而是……君王。”
“顧言那邊呢?”葉瑾輕聲問,轉頭看向沈淮序。
“他也走了。”沈淮序去牽了馬過來,語氣平穩,“拿到你送出的密匣之後,他便依照我交代的——送去了太傅府。”
他頓了頓,聲音低沉而肅穆:“最終,是太傅的人親自出手,将那份證據散至全城各坊。是他一力促成此事,亦是他……想為魏懷章讨回一個清白。”
葉瑾靜默良久,輕輕颔首:“他終究還是做了這一筆。”
“魏懷章是他最得意的學生。”沈淮序緩緩道,“十三年前,他曾猶豫未言,如今……他不想再錯一次。”
葉瑾垂眸,攏了攏披風:“這一世,天下人終會知道所有的真相。”
沈淮序望着她,眼神沉靜如水:“是你讓這筆舊賬浮出水面。”
“是你們——”葉瑾擡眼望他,目光中帶着微不可察的光,“你、太傅,還有所有尚未泯滅良知的人……我們隻是合力揭開塵封。”
晨光漸亮,山風拂起他們身上的灰塵與披風殘影,葉瑾最後看了一眼滄都,聲音微啞卻無悔:
“走吧。”
沈淮序點頭。
兩人策馬并肩而行,避開主路,繞過重重查封與封鎖,踏上通往北境的那條山道。馬蹄踏破黎明靜谧,長長的影子落在塵土未幹的山道上。
亂世尚未止息,但真相已燃起火光。
而他們,終于踏上那條屬于自己的路,去往下一個戰場。
薄暮落盡,殘霞如血般沉入地平線,山道兩側暮色漸濃,唯有天際隐約透出一絲蒼白的星光。
沈淮序與葉瑾兩人策馬緩行,避開大路,一路向北。沿途皆是山野林蔭,遠離官道,耳畔唯餘陣陣鳥鳴與樹葉間的窸窣聲,寂靜得像是遠離了人間紛擾。
行至半途,林中寒意漸起,夜風順着衣領鑽入,激得葉瑾微微一顫。
沈淮序察覺,轉頭望向她:“冷了?”
“還好。”葉瑾輕聲回應,“不過,今日怕是趕不到鎮子上了。”
沈淮序望着天色:“前方有一處舊寺廟,雖廢棄已久,但至少有個避風之處。”以前跟随父兄走過這條道,雖然時間過去了很久,不過計劃離開滄都時,這些路線他早已研究好。
“也好。”葉瑾點頭,笑着說,“離開得急,帶的東西不多,再往下走,怕是連個避雨的地方都難找。”
沈淮序揚唇:“委屈你了。”
葉瑾淡然一笑:“這算什麼委屈?我連比這更差的地方也住過。倒是王爺你……”
“在滄都這麼些年,這方面的苦确實沒怎麼受。不過,小時候我爹在這方面對我和我哥,一向是摔打比較多。”沈淮序笑着搖了搖頭,這些記憶永遠在他腦海中珍藏,“别叫我王爺了,這個鎮北王……不要也罷!”
“好。”葉瑾明白他的心情,低喚道,“淮序。”
沈淮序整個人似乎都呆怔了,臉上看不出,但耳根卻莫名染上了紅色。
這一刻兩人竟都不約而同地安靜了一瞬,随後同時望向彼此,笑意間多了一分心照不宣的默契。
這兩三年,滄都局勢緊張,步步為營,每日都在籌謀與應對之間。如今驟然放下肩上重擔,哪怕隻是片刻,兩人竟都覺得有些不習慣了。
一路前行,山林漸深,不多時,前方果然現出一處半傾的舊廟,屋頂破損了大半,但院牆尚存,廟堂内幾尊泥塑神像早已風化,顯得蕭條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