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宸一個人坐在那兒,嘴裡哼着不知名的曲調,這時的她眉宇舒緩,看來是沉浸在一個美好的幻境裡。
這兩天照顧程宸,楚渝也算是摸出了經驗,大多數時間的程宸都很安靜,她有自己的世界,這時候的她乖順,聽話,戒備心很低,像是牙牙學語的孩童。
另一種,是她比較活潑的時候,就像她剛才進來時她與魏斯棠對峙的那樣,那時的她整個人很亢奮,很乖戾,像個淘氣的無法無天的熊孩子,以和别人對嗆為樂。
還有一種,是最接近正常的時候,也就是上周程宸來找她的時候,可以交談,溝通,盡管有時候邏輯混亂,語言不清,但這時候的她是最沒有攻擊性,運氣好的話,她還會有一些清醒時候的記憶。
以及最後一種,也是她最不願意面對的一種。
強行将她從混亂的平靜的中驚醒,這時候的她有兩種可能——短暫的完全正常和徹底瘋狂。
根據這兩天手下不同程度的受傷情況來看,發瘋的概率完全碾壓她正常的可能。
想到這裡,楚渝扶額,老天,柴新玉真的很會給她找事兒做。
紫砂壺被程宸穩穩的抱在懷裡,很是珍視。
小玉,喜歡,給小玉,小玉的。
楚渝不了解程宸,對她所知甚少。
柴新玉是她少時好友,十二歲以前,她被養在一個偏僻的莊園裡,說是偏僻地方,但實際上樣樣俱全,完備的醫療醫院,教育學校,娛樂設施,甚至在楚家以及各方家族勢力的幹預下意外繁榮,十分安全。
柴新玉就是那時候她對門的鄰居。
柴新玉比她年長三歲。
她們知道自己出身富裕,卻不知曉自己究竟擁有怎樣的财富。
從幼兒園到高中,乃至大學都可以包攬的一體式貴族教育中,她和柴新玉從六歲一年級一直到柴新玉高三畢業都是至交好友。
直到柴新玉被家裡人秘密緊急接回,她們聯絡漸少,再後來,她大學也脫離家族桎梏,獨立遠赴深城求學,她們的聯系才逐漸淡下去,寥寥數語。
八年前,她為情所傷,無聊之下總想給自己找點事情做做,于是她回到父母留下的企業中肅清蛀蟲,大展拳腳。
自父母離世,大學都四年沒有插手發展,其中勢力盤中錯雜,利益糾葛深遠,楚渝知道,是她的放縱養大了他們的胃口,助長了他們的貪欲。
同時她也知道四年的沉寂無聲,讓他們打心眼兒裡看不上她。
可是沒關系,楚渝會讓他們知道,楚氏,是誰的楚。
也因此,那時候她深陷權力漩渦的鬥争,也就是在這時,手下的人告訴她,辭文君的困境。
思慮再三,她承認,她究竟還是難以割舍下。
隻是由她出面牽扯良多,最重要的是。
那一日殘陽照在辭文君決絕的臉上,永遠的刻在楚渝心底。
辭文君會需要她嗎?
如果她知道,是覺得感動還是惡心?
想到這裡,楚渝嘴角扯出一抹諷刺的笑。
多半是後者吧。
畢竟,于她而言,她是她光鮮亮麗的人生中的污點。
她她不願提及的過去。
合格的前任,就該和死了一樣。
更何況,回憶那段瘋狂與混亂的過去。
她們連前任都稱不上。
就在她斟酌于用什麼樣的身份才能合理又掩人耳目的助辭文君度過難關時,維斯達的出現,給了她一個全新的思路。
那時柴新玉剛回國,空降維斯達沒多久,正以雷霆手段鎮壓一衆高層,力排衆議,為所欲為。
旁人看她悠閑,遊刃有餘,隻有楚渝知道,她頂着不小的壓力。
與柴新玉的見面是在一個午後。
彼時她們早已長大成人,多年未見,她們生疏了,也成熟了。
楚渝的眼裡帶着濃郁的疲憊,而柴新玉也一褪以往的明媚,眼底是化不開的陰冷,像一條毒蛇。
可即便這樣,也不妨礙她們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坐在一個小圓桌邊上,盯着對方發愣。
她們都知道,在自己不曾涉及的歲月,對方一定經曆的了很多。
她們默契的沒有多嘴問什麼。
“其實,回國後,我一直想約你吃飯來着,但誰不知道,小楚總現在如日中天,威風的很。”
柴新玉率先開口,張嘴便是娴熟的調侃。
好像這些年,她們一直熟稔。
可往事不可追,楚渝一直知道。
但誰讓今天她有求于人呢。
“這話說的,那倒是我的不是了。”
楚渝懶懶的擡了下眼皮子,一如當初,驕傲,散漫。
一瞬間,她們沉郁的氣質散去,好似回到了當初年少。
柴新玉聞言哈哈笑了兩聲,凝冰的湖面泛起裂紋。
“哪有,我這個當姐姐的錯。”
“得了吧,維斯達也是一堆破事兒。”
楚渝毫不猶豫的嗆回去,很沒素質的白眼,盡是對那群大腹便便的高層的不屑。
見狀,柴新玉也随着冷嗤一聲。
“誰說不是呢。”
倦怠的望向窗外,這家創意咖啡館,将咖啡,書店,花店相結合。
空氣中帶着咖啡苦澀的醇香,翻開書頁,一淡淡的油墨味兒,向下一樓有大片大片的花朵,空氣中是花的馨香帶着股甜膩。
外面陽光燦爛,春光明媚好時節啊。
“所以,你約我出來什麼事兒啊,楚總?”
柴新玉斂去嘴角奔騰的笑意,看向楚渝的眼睛暗藏鋒芒,細微的打量,像是計較,像是權衡利弊,像是猶豫不決。
看着柴新玉的目光,面對她的陡然轉變,楚渝應對自如,毫不露怯。
迎着她的目光,淡淡道。
“老朋友,幫忙個而已。”
意味不明的話,一語雙關。
誰幫誰呢。
“前兩年邵逸夫獎的獲得者,從事生命科學和醫學方向的德拉梅女士。”
楚渝頓了頓,看着柴新玉随着她的話語不由坐起身子,看向自己的目光露出一抹深思。
接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