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驟涼,嶼城地屬南方,這一年破天荒早早地飄起了雪。
說倒黴挺倒黴,沈勘挨了巴掌也吃了處分,喜提“封神榜”一張,被勒令回家反思。但說幸運也很幸運,大冷天兒能一覺睡到自然醒,沒什麼比冬天的被窩更留得住人的。
鬼知道他那天是怎麼在全班人的目送下離開的,一雙雙殷切的眼神像是在說:
卧槽,這小子爽爆了!
對于沈勘參與的惡劣事件,孟女士并不知情。他的話術很有一套,三言兩語帶過,把一件事說得無足輕重。孟芝華很清楚這個兒子的尿性,犯事兒是指定犯事兒了,但班主任的電話、短信一概沒有,也就沒往那方面想,期末考前好好休整休整不是壞事,由着沈勘去了。
沈勘不知道盛郁那天是如何陳述那件事的,那家夥談話回來的時候,看上去比他這個肇事者還要頹敗。他本人倒是看得很開,處分而已,水禾多少“英雄豪傑”,“封神榜”常看常新,過兩天自然而然就揭下了。
一想到某人是因為他而露出那副沮喪懊惱的表情,沈勘就忍不住樂,平時再怎麼能裝,到了這種時候皮下的乖寶寶本性還是顯現了出來。
這種“透過現象看本質”的感覺很微妙,慢慢地,他好像看到了更完整的盛郁,不僅僅局限于某人呈現出來的那樣......當然,如果能規避别人口中的評價的話就再好不過。
沈勘笑過一陣後,兀自歎氣。
惡心。
他那天是這樣說的吧?
說實話,沈勘現在有些後悔,他甚至希望盛郁沒有聽到這句話。想想也挺操蛋的,潛意識裡他居然還在擔心盛郁難過?斯德哥爾摩綜合征直接定居在大腦皮層裡不走了。
沈勘揉了把臉從床上起身去洗漱,溫熱的水流過掌心,鏡子被蒙上了一層模糊的水汽,心裡也變得霧蒙蒙的,情緒倏地低落起來。
“操,不是吧?”須博樂費勁兒地擰了一把水龍頭,把手紋絲不動,底下沒見冒出一點兒水花,“結冰了!神他媽直飲水也結冰啊?”
須博樂又“哐哐”拍了兩下水龍頭,仍舊半點水出不來,趕巧盛郁也來接水,千裡馬瞅見了熟人,指着那水龍頭一頓輸出。
“死學校摳死算了,連個飲水機都舍不得換!大不了讓全體師生搞個水滴籌,給這有大病的水禾衆籌一下也不是不行。”
除了盛郁,平時也就須博樂跟沈勘混得還湊合,一生氣說話時刻薄的語氣受沈勘潛移默化的影響,學了有七八分像。
盛郁苦笑了一下,沒他的接話,晃了晃保溫杯裡僅剩的熱水,“給你倒點兒?”
“诶,好好好。”千裡馬變了臉,笑得一臉谄媚。
熱氣裹挾着暖意在空氣裡散開,須博樂抿了一口,望着窗外的飛雪感慨道,“趕緊考吧,這鬼天氣真難挨。沈勘那家夥簡直爽死了,回家算什麼處分?誰不想回家?”
“你去把王征揍一頓也能回。”盛郁蓋上杯子,快步走回教室。
千裡馬愣了一下,幹笑了兩聲追上他,“别一本正經地開玩笑啊,這兩天宿舍就我一個,看着怪瘆人的......”
王征媽媽把他兒子被校園霸淩的事鬧得沸沸揚揚,現下不止他們班,近乎整個高一都知道有沈勘這麼個人在。學校的幹預非但沒把流言的勢頭止住,反而越傳越盛了。當事人不在場,這會兒又是課間,十二班的“福爾摩斯”毫不掩飾地打聽着前因後果。
“——說起來王哥出事那晚貌似回過一趟教室,天爺那被打得......簡直......恐怖如斯!當時都沒敢認!”
“——展開說說!”有人追問道,“他倆不是一個宿舍的麼?宿舍還沒監控呢,幹啥非得拖到校外去打?”
“誰知道呢,”終陽平不屑地冷哼一聲,“你第一天認識炸藥包?那家夥做事講規矩麼?我可是聽說,他有那個啥......躁郁症!!”
須博樂進教室的時候剛好聽到這一句,他忽的想起來沈勘第一天到宿舍的時候就說過,他不是什麼正常人,按照這幾個人的說辭,那大概也不僅僅是一句玩笑話了。
“诶,盛郁?”須博樂揣着水杯,倚在門框上想再聽那家夥能再說出些什麼門道來,一轉頭盛郁已然略過他,沒回座位也不知道是去找誰。
“——啊?真假?”
“——屁話,當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