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曳心中頓時了然,嘴裡卻不動聲色地說道:“多謝婆婆,您回家歇着吧,這事我們記下了。”
婆婆擺了擺手:“可要好好把你姑媽接回去啊,别留在這錢家了。”說完就背着木柴轉身走了。
李長曳轉頭看向李長風,低聲道:“應該是孫镖師。”
李長風聞言,露出幾分愕然:“孫镖師?他跟這案子能扯上什麼關系?難道是因為欠債?”
李長曳搖了搖頭,目光中透着一絲複雜:“還不清楚。隻是他昨夜出現在錢家,又說了這麼一句話,恐怕他知道的,比咱們以為的要多。”
又過了一陣,天逐漸暗了下來。
錢府門前的衙役似乎接到了什麼命令,紛紛匆匆離去,其中一人邊走邊嘀咕:“這麼大的官,竟會來這種小地方,真是稀奇。”
李長曳藏身暗處,聽到這句話不由得眉頭一皺,還未來得及細想,便看見李長風身影一閃,翻身躍上錢府的屋頂。
她心中暗道不妙,也隻得跟着翻到那屋頂之上。
錢府不大,屋舍簡單,庭院冷清。錢郎中生前隻靠行醫養家,家中除了夫人,便隻有幾個粗使丫頭。突遭變故雖讓人措手不及,但作為行醫世家,這幾名下人或許早已對生死之事司空見慣,雖略帶悲戚,但是白事依舊操辦得井井有條,府内未見絲毫混亂。
此時,隻見錢夫人從一間偏屋中走出,神色哀傷,步履緩慢,顯然是因為夫君的突然離世悲痛不已。
過了一會兒,忽見一個丫頭鬼鬼祟祟地朝那間偏屋走去,四下張望了一圈,确定無人注意後推門而入。
李長曳眯起眼,手指無聲扣在腰間的佩劍上,低聲對屋頂上的李長風道:“盯緊了。”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丫頭方才探頭探腦地走出屋子,懷中抱着一個布包。她行色匆匆,步步回頭,臉上顯出幾分藏不住的慌張。
李長曳目光微凝:“果然有貓膩。”
待那丫頭離開院子,李長曳朝四周掃了一眼,确認無人注意後,對李長風低聲道:“走,進去看看。”兩人悄無聲息地潛入了偏屋之中。
這偏屋出奇地幹淨整潔,左側是一排書架,書卷完完整整按照書名整齊地碼放着,連塵埃都不見一顆;中間擺了一張方桌,桌面光可鑒人,未有半點污迹;右邊的架子上則是各類藥材瓶罐,以及一排小刀、銀針等物,各個都擦拭得寒光閃閃。
李長風環顧一圈,低聲道:“瞧着倒也沒什麼特别的。”
李長曳卻皺起了眉,走到左側書架旁,細細翻看起來。忽然,她抽出一本書冊,翻開後,皺起眉頭:“這不是醫書……這上面記載的,竟是關于黥刑的内容。”
她指着其中一段念道:“黥刑,刻于人身暴露之處,如面頰、手腕、背部……刻紋需深,可疊加五彩,傷痕不易褪。”她的目光越看越沉,書冊上甚至還附有幾幅圖示,标注了黥刑的位置和手法。
“黥刑?”李長風的眉頭也跟着皺了起來。他走到右側,目光落在那些小刀和銀針上,擡手拿起一把刀端詳片刻,刀刃鋒利,形狀特殊,似乎并非尋常醫用之物。
他若有所思道:“阿曳,這錢郎中難不成還是個會施黥刑的?”
李長曳合上書冊,走到他身旁,拿起一根銀針細看,針尖的弧度極其詭異,像是為了方便刺入皮肉。
她聲音微冷,低聲道:“不止是施刑……這屋裡擺的東西,配上這本書冊,恐怕他不僅會施黥刑,還是專門研究人體紋路的人。”
李長曳接着摸索,轉身望向架子上擺放的整整齊齊的瓶罐,目光最終停留在其中一個明顯的空缺處。
她輕聲喃喃道:“剛才那丫頭拿走的就是這一罐了吧。”
李長風皺眉:“這裡面裝的是什麼?”
李長曳正欲回答,隻聽院内傳來一陣動靜,她與李長風對視一眼,默契地翻窗而出,躍上屋頂,不發一言。
原來是錢夫人抓到了那偷摸東西的丫頭,她怒氣沖天:“我們錢家從不缺你吃缺你穿,老爺剛走沒多久,你竟然敢偷東西!”
那丫頭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夫人,饒命。我再也不敢了。”
錢夫人冷笑一聲,一把奪過她懷中的布包,随手扯開。裡面除了些金銀細軟,竟還混着幾個藥材瓶罐。她眼中閃過一抹詭異的慌亂,但很快掩去,語氣變得更加淩厲:“這些東西是誰讓你偷的?說!”
丫頭吓得臉色慘白,連連搖頭:“沒,沒人讓我偷,是我自己拿的。”
錢夫人眼神漸漸鋒利起來,似有幾分笃定:“沒人?你當我不知道嗎?是孫镖頭吧!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倆背後那些勾當?”她聲音中透着譏諷,“你覺得你這一跑,他就會娶你?做夢!我告訴你,孫镖頭隻是拿你當個玩意兒罷了!”
李長曳眉頭微皺,目光透過瓦縫看向院中,心中暗忖:“又是孫镖頭。”
那丫頭似是被戳中了心事,索性破罐子破摔,語氣中帶着幾分怨毒:“那又如何!孫镖頭總好過老爺……老爺他,簡直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