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雨夜,豆大的雨水傾瀉而下,砸得路面泥濘不堪。
餘誠趕了一日的路,許是運氣不好,今日官道附近的驿站竟然全都歇了業。此時的他渾身濕透,疲憊至極。
前方河邊朦胧浮現出一片村莊,稀疏的屋檐在大雨中若隐若現。
他松了口氣,喃喃道:“莫不是到了劉家莊?”這劉家莊也算是京郊不小的村子了,聽說這村内有人家開設私驿,供路人歇腳休息。
餘誠掐算了一下時間,今日是趕不回京城了,倒不如在這村中借宿一晚。
于是,他三步并作兩步,匆匆走到村裡。沒想到進了村,才發覺這村内,家家戶戶都緊閉門窗,一個人影都沒有。
這哪有借宿的地方啊。
餘誠看着天色越來越黑,雨也越下越大,一時涼意爬上了脊背。
他環顧四周,終于看到前方有一座大宅子。心下一喜,正要走近詢問,這宅子側面卻冒出一個模糊的人影。
那人身着粗布衣裳,頭戴鬥笠,臉隐沒在陰影裡,看不清是男是女。餘誠以為是這劉家莊的村民,連忙問道:“請問,此村可有宅院借宿?”
那人沒有答話,隻是緩緩擡起手,朝旁邊的大宅子指了指,然後在雨幕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餘誠站在原地,怔了片刻,回頭看向那宅子。隻見大門斑駁破舊,牆面因年久失修而露出了黃土的顔色。他心頭猶豫:“這裡,能住人嗎?”
可雨下得越來越大,雨水沿着脖頸滑入衣領,他不由得打了個寒戰。餘誠咬緊牙關,心中暗道:“哪怕隻是躲一會兒雨也好。”
他走到門前,試探着一推,吱呀一聲,門居然是虛掩着,輕輕一推便開了。
餘誠站在門口,朝裡面探了一眼,這宅子竟意外地幹淨,庭院寬敞,青石闆路幹淨得像是有人打掃過,庭院正中竟然還有一座戲台。帷幕低垂,被雨打得輕輕搖曳。
他站在門口,試探性地喊了一聲:“有人嗎?”
聲音在院内回蕩,卻久久沒有回應。
雨水順着他衣襟滴落下去,餘誠深吸一口氣,繞過庭院,走向堂屋。推開門,屋内的陳設映入眼簾,桌椅整齊,家具一塵不染,連牆上的挂飾都擺放得井然有序。正對門的桌上,一面銅鏡被精心擺放在那裡,鏡面亮得如同新制一般,隻是不合時宜地泛着幽冷的光。
他忍不住走上前去。
鏡中影像清晰可見,映出他自己的身影,還有——一抹白影,仿佛就站在他身後!
餘誠呼吸一滞,猛地轉過身。
身後,空無一人。隻有庭院中那戲台的帷幕,被風吹得飄蕩。
餘誠的背脊發涼,他不敢再多停留,慌忙退後幾步,踉踉跄跄地跑出了大宅。
他快步逃到河邊,擡頭喘息。
就在這時,他的目光忽然停住了。
河岸邊的泥地裡,赫然露出一截白骨,在雨水沖刷下泛着詭異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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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慶宮禦書房内,燭火搖曳。
皇帝埋首于案,手中的筆在奏折上快速劃過。身旁一名身着紫衣的宦官正弓着背,小心翼翼地為他研磨着墨。
片刻後,皇帝忽然開口:“孟丞相可有什麼交代?”
宦官聞言,手一頓,連忙回道:“孟府那邊傳話,說願意交出名下所有漕運的船隻,用以換回孟小姐一條命。”
皇帝目光微微一斂,把筆一甩,墨甩得到處都是。片刻後,他道:“這老賊,早些時候放手不就好了?非得鬧到如今這個地步,他才肯松口。”
宦官不敢接話,隻小心地收拾桌上的墨迹。
皇帝擡眸掃了他一眼,忽然說道:“陶勉這次倒是辦事挺快的。”
宦官一邊低頭收拾硯台,一邊小心翼翼地補充道:“聽說億楓公主說,此次協辦的有個小官,探案很是機靈,像是挺讨公主喜歡的。”
皇帝語調一揚:“哦?誰?”
宦官略微頓了頓,才小心答道:“萬年縣典史,名喚李長曳。鳳州人士。”
“鳳州……”皇帝低低重複了一遍,像是陷入沉思。
那宦官看了皇帝一眼,說道:“今日的賞恩會,那李典史好像也會來。”
過了好一會兒,皇帝的聲音才徐徐傳來:“走吧,朕去瞧瞧。”
此時的雲章殿中一派繁華,分列了好幾排桌子,坐着大大小小的官員。穿着華麗的宮人們穿梭其間,端上了最新的佳肴:清蒸鲈魚、翡翠菜心、甜酒豆腐羹,香氣萦繞,令人食指大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