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昏暗,屋内沒有一絲亮光,她在床沿盤腿而坐,目光凝視着窗棂上微弱的星光,面色木然,不知在想什麼。
這是在前世那段驚變劇痛中,她經常做的事。
後來嫁進王氏,她就養成了習慣。
這樣坐久了,坐累了,躺下來便可以直接入睡。
忽然,庭院裡想起細微的聲響。
自我催眠的沈甯溪神色一變,她倏地跳下床,直撲窗邊。
木制窗棂發出吱呀聲,庭院裡卻寂靜無聲,風過了無痕,隻有一隻金蟬掉落在地上,撲哧撲哧,揮動兩下翅膀,便不動了。
這隻金蟬大概是睡着時,被露宿的一隻野鳥啄暈了過去。
沈甯溪心下一松,自從王靖宗夜闖碧玉軒後,她就同風伯說了要加強内宅守衛,風伯雖不明所以,但到底不敢違背四娘子意願,隻當是大婚當前,四娘子心緒不安。
沈府畢竟是武将世家,守衛嚴苛,王靖宗又如何才敢闖進來?
沈甯溪閉上木窗,經這麼一鬧,她終于有些疲乏,沒過一會兒,就睡着了。
翌日一早,褚母親自送來安神香,沈甯溪眼底頂着更加嚴重的陰影,在花廳接見了褚母。
“四娘子,昨夜又沒睡好?”
“是,這幾日總是做噩夢。”沈甯溪選擇撒謊,對于褚母,她有心親近,然而,從小至大,沒有一絲養育之恩,唯有那一丁點的體諒,她實在無法向對沈母那樣服帖過去。
褚母看出沈甯溪的疏離,心中不以為意,但也不好總在碧玉軒逗留,放下安神香,便走了。
接下來幾日,褚母每日都過來,每次坐一小會兒就走,既在沈甯溪面前留下存在感,又不惹她厭煩。
沈甯溪每日照常去給沈夫人請安,幾乎每次都能在沈夫人身邊看到褚瑤的身影,沈夫人越發不避諱,對褚瑤的喜歡日日宣之于口。
有一次,沈夫人得了幾匹上等綢緞,供沈甯溪和褚瑤挑選,沈甯溪倒是一如既往地挑中了自己喜歡的雪碧色,沒曾想,褚瑤也相中了這件。
原本不過一件衣裳的事,大不了再命人購置一件便是,可沈夫人卻命人去碧玉軒取來,送給了褚瑤。
親生女兒和外甥女,待遇竟截然相反,一時間叫人瞠目結舌。
府裡下人開始有些龌龊的猜測,有人說,夫人要認表姑娘為幹女兒。
“就是不知,這幹女兒和親生女兒遇到一起,夫人會喜歡誰。”
“噓,當然是親生閨女,别瞎說。”
沈甯溪既沒吵也沒鬧,平靜地看待這一切。
沈夫人命人來取衣裳,她就抱着衣裳,親自送去淮香居。
因為她在等,等初八一到,袁昭前來下聘,聘書上寫明了她沈甯溪的名諱,親事便再也不能更改。
這幾日,沈青檸寫信過來報平安,說她已經到了甯州,令人氣憤的是,狄秋明竟然說她情根深種,千裡尋夫。
“哈,簡直要笑掉大牙!”
沈甯溪看信,對信中内容哭笑不得。
沈青檸沖動之下前往甯州,本來打算大罵狄秋明一頓就回城,結果,狄秋明正在城外巡視,一時沒見着。
沈晁收到二夫人的來信,派人送侄女回城,結果她不肯,幾次都逃了回去,沈晁最後無法,隻好将她關在城中,等狄秋明見過她再說。
沈青檸發誓,一定要見到狄秋明,大罵這個無恥之徒。
竟然說她膽小怯懦,她就讓他看看,沈家女沒有懦弱之輩!
誰知,狄秋明來見她時,竟不知廉恥,說她早已心系于他,說她千裡尋夫。
沈青檸哪受得了這種羞辱?連夜收拾包袱沖出城門,結果在城外遭到幾個零散胡人的埋伏。
對付幾個胡人,沈青檸蠢蠢欲動,竟然摩拳擦掌上前切磋。
誠然,胡軍倒是解決了,但她也受傷了,幸虧狄秋明趕來及時救下了她,但也動了真怒,對她劈頭蓋臉又是一頓罵。
沈青檸也動了怒,兩人對着罵,誰也不服誰。
那場面,那叫一個喧嚣!
不過,經此一遭,沈青檸幡然醒悟,她為何要受狄秋明一激就離開?她應該留下來,向他證明,她不僅膽大包天,還能上陣殺敵。
有史以來,不是沒出過女将,大不了,她混在兵卒裡,證明給他看!
看到後來,沈甯溪憂心忡忡,得知沈青檸傷勢不重,被父親留在城内養傷,才稍稍放心。
她提筆寫信,叮囑沈青檸萬事小心,刀槍無眼,戰場上人慌馬亂,不是她殺幾個胡人就以為能上陣殺敵。并勸她多聽狄二公子的話,好歹人家在甯州駐紮多年,經驗豐富。
謝玉娘也來看望沈甯溪。
府裡的傳言,她略有耳聞,打罰了幾個奴仆,對自己院子裡的侍女嬷嬷全部嚴加規束,不準訛傳是非。
“褚姨母喜歡你,就像大伯母喜歡瑤兒表妹一樣,你不要放在心上。”
沈甯溪神色淺淡,勉強維持着禮數,“謝謝三嫂關心,我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