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瓊突然問起：“慧允那孩子還沒回學校？”

應蕭說：“沒有。”

應蕭掃了一眼大家的反應，低眸，林慧允搬出去的内情瞞得嚴實，除了林興騰給出的那一套說辭，外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想到林慧允口中的那個何臨，他放下湯碗，說了聲“抱歉”，便先離開了。

回到房間，應蕭踱步在房内走來走去，愈發的悶，他便推開窗，星子和月光灑進來，柔和的風吹散燥意，應蕭盯着窗外的那棵海棠走神。

一通電話響了良久，這才引起他的注意。

看清手機屏幕上的來電顯示，應蕭立馬要接，但又猶豫，最後遲疑着接通——

“何姨。”

何丹亦那邊有種鄉村裡的寂寥空曠，她的聲音尤為清晰，“好久沒見，蕭蕭，這段時間你們過得還好嗎？”

應蕭靠在椅子上，跟電話那頭的人簡單聊了幾句，他跟何丹亦一直有聯系，甚至頗為密切，她挂記着林慧允，時常寄禮物回來，順帶還會有應蕭的那一份。

今兒應蕭的心思卻不在上面，他忽而想，何姨是否知道林慧允現在的困境。

這樣想，應蕭于是問出了口：“何姨——”

何丹亦同時出聲：“慧允遇到了麻煩對嗎？”

應蕭眉骨微動。

電話那頭的女聲一如既往的溫柔：“我跟慧允每天晚上都會打電話，這是我們母女倆做的小約定，可是這幾天有好幾次她都忘了。”

應蕭：“可能是她太忙了。”

“我也是這樣認為的，”何丹亦笑了笑，“蕭蕭，你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嗎？

應蕭沒有回答，而是反問了一句跟這個毫不相關的問題：“何姨，您會回來嗎？”

何丹亦沒有說話。

短暫的沉默裡，何丹亦歎了口氣，她說：“不會。”

應蕭盯着腳下自己的影子，唇瓣抿起，很生硬地回答她的問題：“她搬出去了，”又補充一句：“這幾天沒有去學校。”

那頭傳過來的風聲更寂寥，何丹亦安靜了許久，

“我明白了。”

應蕭終究沒忍住，“我認為您可以回來看看她。”

冰冷的電流傳回來一道笑聲：“那樣做沒有任何作用，慧允做的決定沒有任何人可以動搖。”

少年的聲音已然帶上情緒：“可是您沒試過，就算不是勸她，隻是陪在林慧允身邊呢？何姨，你就不會擔心，她一個人會不會吃不好，睡不好？”

“你見過她了？”何丹亦的聲音笃定，帶有不易察覺的訝然。

應蕭沒發現，對此沒回答，隔着千裡何丹亦都感受到了應蕭無聲的抗拒，對此她倒沒生氣，态度很好的跟他說話，“你現在肯定在想，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我這樣自私的母親吧？”

應蕭說：“沒有。”

這話一聽就違心。

何丹亦還在繼續說：“說真的，作為慧允的母親，大部分的時候我都覺得我和她的關系似乎是調轉過來的，她做事很認真，一絲不苟，又愛關心别人……從前她父親還在的時候，她還會撒嬌，但是自從回到京城，她一夜之間就長大了。我越來越看不清她的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應蕭垂眸，想象那個一身棱角會撒嬌的林慧允，但是沒有色彩。

應蕭一下子對這番話産生了共鳴，想到今天下午林慧允轉變的态度，被拒之門外，她說“下次不要再來了”，應蕭的眉頭深深蹙起。

到底是哪兒出了問題？

他不明白。

應蕭斟酌着向何丹亦請教，把今天下午的事告訴了何丹亦，隐下了自己提出的代替何淩的這件事。

誰料何丹亦竟玩笑般提起，“如果那個對象是你，說不定就沒有這麼多的麻煩。”

應蕭在電話這邊點頭。

何丹亦語氣認真了些，說：“這點小事不會影響到慧允和老爺子，過幾天她大概就會回學校。不過，蕭蕭，慧允鬧起脾氣的時候，誰也不肯見，但今天你不僅找到她，還見到了不是嘛？”

應蕭心中的某根線動了動。

何丹亦給他出了一個很正的歪主意，“說不定你再耍耍賴皮，她也拿你沒辦法。”

應蕭的眼睛一亮，摸了摸鼻尖：“…何姨，我不會做這種事。”

何丹亦笑了笑沒說話。

.

何丹亦說得果然沒錯，沒等幾天，林慧允就回了學校。

應蕭進門的長腿一頓，引得那道視線看過來，但也就隻停頓了一下，稍稍颔首，略向他身後的人，然後收回。

應蕭和黎邵兩人先後回了自個兒的座位。

第一節課剛下課，有很多人湊到了林慧允的桌前，她人緣好，甚至還有外班的人過來關心她，應蕭于是抿唇看着姚雯雯湊在裡面激動得臉都紅了，他又坐了回去。

打從那天在瀾清苑找到林慧允，那番話後他被請出去，應蕭認為是自己觸碰到了林慧允的雷區。

雖然應蕭尚未思索出來，但何姨的話……

确實有幾分道理。

應蕭全當無事，似乎什麼都沒發生，但是林慧允一開口，他就知道對方也是這個想法。

她表現得實在太過正常。

正常的跟應蕭聊天，說笑，幾個人的活動也正常參加……

可是應蕭始終覺得有什麼地方變了。

這天，承義中學有個訪學的學生團來訪，本校的學生團裡林慧允為首，應蕭長得好，為了拔高學校的形象也被抓來了。

最後結束的時候，兩撥人一起合照。

穿着校服的一高一低并肩站在一起，人群的熙攘排列使得少年和女孩被推在了一起，隔着外套，分不清傳遞着的到底是誰的溫度更炙熱。

怎麼還沒結束？

缺氧的感覺使得人的臉頰浮了紅。

照相機似乎出了狀況，攝影師遲遲沒有動靜，臉上露出了為難之色，應蕭在這個時候聽到林慧允舉手積極地說：“我會攝影，或許我能幫上忙。”

話音還未落下，她立刻走出了隊列。

應蕭的腳步跟着邁出去，被旁邊的校長一把拉住，“别動，好容易站好的隊伍！”說着他就要叫林慧允回來，等一瞧見她已經舉起攝影機，沒辦法，隻能擺好了站姿，應蕭拽開了拉住自己的手。

少年的雙眼微微眯起，有些危險，目光直直注視着那個人，她的眼睛巧妙地被攝影機遮擋住，什麼都看不見。

應蕭在這個時候終于察覺，林慧允的确是在跟他正常相處，但也在跟他保持距離。垂落兩側的手緩緩收緊，應蕭的唇瓣緊緊抿着，桃花眼略過一絲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