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邵瞥她，“……阿蕭病了？”

馮幼巧：“說是感冒。”

如果不是她給應蕭打電話的時候聽出不對勁，現在他都得在醫院躺着呢。

這個話題就此掀過，三人誰也沒多提。

馮幼巧正想跟黎邵哥說繼續，一轉頭，他手裡頭還是那台拍立得，但他的鏡頭裡已經換了一位主角——

天光正好。

遠處是巍峨雪山，一圈湖泊碧藍澄澈，童話故事裡的小房子點綴在連綿草地上，她站在腳下盛開的小花裡。

陽光和風都是柔柔的，吹拂起她的黑發，格外眷戀她。

林慧允在接聽電話，似乎有察覺到，她側臉看過來，一手攏着披肩，另一隻舉着電話的手朝這個方向揮了揮，唇邊帶有淡淡的笑容——

鏡頭定格在這個瞬間。

成百上千的照片中，這張最佳。

拍立得的照片褪去了豐富的色彩，隻留有暗調，因而天地間所有的一切都黯然失去了色彩，隻有照片中的人鮮明而生動。

最後，黎邵把這張照片送給了林慧允。

她看到後很是驚訝，随即看着他真誠地說了一句“謝謝”，調侃笑說他的拍照技術也是被訓練出來了。

那天晚上，長久沒更新朋友圈的林慧允竟更新了一張動态。

附圖是九宮格。

是林慧允在旅行過程中拍攝的，而那張拍立得的照片，被放在最中間。

果然，不肖幾分鐘，底下一片點贊評論，那張照片得到了一緻好評。

【哇哇哇！好有氛圍感啊!!!!攝影師是誰？男友視角嗎？】

【寶寶你怎麼能美成這樣！】

【請不要浪費你的臉蛋，多多地造福我們的眼睛。嚴肅jpg】

最上面的那條有馮幼巧的回複：【你們絕對想不到的人！拍照技術是真的好，還有耐心！】

同行的五人裡，排去兩個女孩和當事人，兩個男生中，‘還有耐心這一條’直接給出了正确答案。

應蕭的手指動了動，點開那張照片。

他的喉嚨忽然泛起一股癢意，應蕭劇烈咳嗽起來，臉變得漲紅，咳得撕心裂肺。

紙巾甚至有了淡淡的血絲。

應蕭扔開手機，躺在床上。

微信界面裡。

一個被屏蔽的ID又在進行信息攻擊，應蕭都不需要點進去都能猜到，大約又是他們這段時間旅行的快樂分享。

從馮幼巧上飛機前，那條橫幅開始，就沒停過。

别着某種勁兒，應蕭不想去看，但馮幼巧實在是聒噪，應蕭隻能将她屏蔽。

他們的旅行結束。

他的感冒也好得差不多了。

應蕭思索着什麼時候回去繼續訓練，他不想待在家裡，忽而聽到門鈴聲響了一陣，他以為是加登，開了門，睨一眼過去，來人倒是讓他意想不到。

“身體好點了嗎？”

黎邵進去，第一眼注意到應蕭的臉色不太好，關心了一句。

應蕭：“大老遠飛過來，就為了關心這一句？”

他在沙發坐下。

黎邵的腳步一頓，調轉方向去給他倒了一杯水，應蕭擡眼，接過來，喝了一口，手指摁着太陽穴，頭疼。

黎邵就在他旁邊坐下。

兩堵同樣高大的似牆一般的人并肩坐着，一個坐姿挺拔，另一個呈放松姿态靠在沙發上，微阖眼。

要不是某個被屏蔽了的人一直在锲而不舍地報信，應蕭恐怕就真的信了黎邵的說辭，他不過是順路過來探望他罷了。

黎邵把禮物随手放茶幾上，關于這次畢業旅行的事，他挑着話說，應蕭眼睛睜開，不知道到底是在看哪兒，他會回應黎邵的話，但大多數的時候還是沉默。

瞧起來興趣不大。

黎邵笑了一下：“幼巧倒是好騙，還真信了你那套哄人的話。”

誰都看出來了，應蕭就是不想出現。

至于為什麼，他沒說，但态度擺在那兒，大家都能看出來、隻有馮幼巧，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隻以為應蕭的感冒一直沒好。

回國前，她還想跟黎邵一塊兒過來，探望探望她哥。

最後被黎邵輕易哄了回去。

應蕭偏頭定定看他，黎邵便也側眸，分明二人的眼神都很平和，但安靜的空氣裡還是無端掀起氣流，無聲攪動。

應蕭又收回眼。

黎邵笑，“不拆禮物？”

應蕭扭開臉。

他倒沒生氣，好幾份禮物堆在一塊兒，黎邵一一擺開，告訴應蕭哪個分别是都是誰準備的。

這都是大家送他的畢業禮物。

人不到禮到。

已經到了第四個。

黎邵指着最邊上的一個，“這是慧允那份。”

應蕭的視線随着他的聲音漫不經心地挪過去。

精緻小巧的袋子裝着，瞧不出來是什麼。

應蕭的視線并沒有停留多久，短暫的一秒鐘就移開，似隻是不經意的一瞥。

黎邵的興緻淡下來。

應蕭的态度不能說不好，他隻是在故作不在意。

既然看望過好友，黎邵提出要先走，晚上的航班，得出發了。室内電梯直達，于是隔着電梯的距離，光被切割成明暗兩條光影，黎邵忽然問一句“那張照片你看見了麼？”

應蕭的一隻手摁住電梯。

“什麼照片。”他說。

黎邵頓時笑起來，他笑起來的時候不同于應蕭的侵略性，而是另一種溫柔。他低低地搖頭，繼而看着應蕭，複雜的眼神留給人無限的遐思，“沒什麼。前兩天我們在瑞士小住了幾天，從前沒發現，我會那麼喜歡那個地方。”

電梯門開着，按鈕始終被人摁着。

短暫的幾十秒，或許一分鐘，把黎邵的話拉得格外長，“我拍了一張照片，我很喜歡裡面的女主角。”

應蕭不知道什麼時候松的手，在電梯門緩緩關上的時候，陰影更深更沉，黎邵沒看清應蕭的表情，隻依稀不真切地聽到一句，

“是嗎。”

黎邵垂眼。

電梯的地闆也是光滑地泛着銀質感，能把一切都照清楚，但在黎邵的眼裡隻是一團模糊的光暈。

他笑了一下，牽動唇線，笑得有些困難。

點開微信，最上面是一個頂置。

聊天界面幹淨整潔，對方說話是熟稔自然，但也不免客氣。

不知道遲疑了多久，直到司機提醒地叫他，黎邵恍神，手機屏幕立時黯淡下去。

他最後還是沒有給她發消息。

但點開五人的群聊，金子濯正在裡面上蹿下跳。

金子濯：【姐，你說我現在打個飛的回去找你歡迎嘛？我也想去咱家鄉看看。】

景芸：【真的好美，想在那兒待一個夏天！】

馮幼巧沒出現。

黎邵往前翻，看到了林慧允随手發的幾張照片，一眼就看出是在鄉下，非常美。

青浪如雲波翻滾連成一片，高山也是綠色，遠處有一點點房子，不新不舊，恰得适宜，點綴在這幅充滿鄉情的畫卷上。

漂亮得像動漫中的夏天。

這是她一早的安排，結束旅行後，她直接跟何丹亦回了外公外婆家，那是一個南方小城，她會在那兒住一段日子，陪着老人家。

從拍攝者的角度，最能看出她的情緒感受。

毋庸置疑的，林慧允很開心。

馮幼巧看到，立馬回複一句：【我想去！】

我也想。

他在心中默默說了這樣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