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慧允告訴自己想他後，沒多久，一程飛往京城的航班悄悄降落。

應蕭行李都沒放，按照地址到了地方，湛藍的天空染上大片夕陽光暈，裝飾着這座四合院。

到其中一座院子，遠遠的，能聽到說話聲，和笑聲。

他的腳步頓住，有些暗的光線中二人一時擡眸對上，檐下的宮燈突然亮起，照出兩雙眼睛的笑意。

“你怎麼在這兒？”

應蕭握住她的手，問道。

他是特意回來參加老太太下周的壽禮，今兒一家人一塊兒吃頓飯，不止慧允出現在這兒，連林爺爺跟何姨都在，他不免吃驚。

慧允搖頭：“爺爺叫我過來的。”

對上林興騰的目光，應蕭走過去，站在他旁邊，已經十分穩重的模樣。

林興騰點點頭，“快座下吧。”

座位講究，應蕭牽着慧允的手，光明正大地坐在她旁邊的位子，何丹亦喜歡他，日子久了未見，不免多關懷幾句，應蕭嘴角含着笑，瞧起來倒更像是何丹亦的兒子。

馮燕牙酸，睨丈夫一眼：“看你的好兒子，真要成别人家的了。”

應臨淡淡瞥一眼，笑：“……你不是最想慧允當你的女兒嗎？”

馮燕一下子就開心了。

她一直喜歡慧允，從前還可惜隻能看，不是自己家的……現在，她的願望終于有機會實現了。

馮燕瞥兒子一眼，眼底露出幾分滿意——

太會拱好白菜了。

一頓飯的時間，話題大半都圍繞着慧允進行，分明應蕭才是不在跟前，在英國求學的人，聽起來倒像是她受了苦。

兩個紅酒杯碰在一起，聲響細微。

應蕭偏頭，慧允放下紅酒杯，對視之間，兩人從彼此的目光中看出了相同的情緒——

這頓飯恐怕是針對他們兩人的。

馮燕站到慧允後面，她立刻要站起來，卻被馮女士摁住肩膀，她的手裡拎着一個小袋子，慧允接過，拆開，是一條精美的鑽石手鍊，主鑽是一顆藍鑽。

“這是一個小拍賣會拍下來的，就當馮姨送你的小禮物了。”

林慧允無奈笑，“馮姨，這段日子您都送了我好多禮物的。”

比這條鑽石手鍊昂貴的就有不少，更别提那些精巧的小玩意兒，她私心裡，并不想再收。

馮燕覺得這不算什麼，瞋瞪她一眼，親手便要給慧允戴上，旁邊的應蕭伸手一拿，對馮女士道：“我來。”

馮女士笑着把手鍊給了兒子。

慧允的手腕纖細，尋常手鍊不合适，這條顯然是針對她的尺寸改過，襯得她的手腕細白漂亮，應蕭調整好，低聲告訴她：“如果不喜歡，待會兒取下來，我會告訴馮女士的。”

林慧允撥弄了一下那顆藍鑽，彎唇。

二人的小動作就像某個信号，一貫不飲酒的林興騰都喝了一杯，應正祥笑着看向兩人，“我們兩個老家夥還擔心會不會着急了些，現在看來，讓這兩個孩子先訂婚，再合适不過嘛。”

氣氛因為這句話短暫安靜了一秒，卻又在霎時間被推到高潮。

應蕭靠在椅背上，餘光裡的人脊背挺直，他掃視一圈，晦暗複雜的目光落在其餘人的身上，基本都是開心的模樣，顯然早有預料爺爺今晚的話，隻有兩位當事人，毫不知情。

眼睫垂下，遮住了裡面的煩躁。

應蕭的手僵硬住，他有些唾棄産生如此反應的自己。

餘光中的人仍是沒有反應，直到兩位長輩笑着問慧允的意見，她手邊的紅酒杯已經空掉，放在桌上的那隻手戴着那條鑽石手鍊，在燈下折射出熠亮的光。

應蕭心煩意亂地閉眼。

她的聲音清晰，聽起來并不吃驚，“我們當然會訂婚。”

幾位長輩都笑了，應蕭認真地注視着她，林慧允察覺到，偏眸看他，笑了笑，應蕭忽然變得輕松起來。

可是下一秒，林慧允不疾不徐地補充，說道：“……但不是現在，我和應蕭當然會訂婚的，但請給我們一點時間，可以嗎？”

空氣慢慢地安靜下來。

頂着一衆長輩的視線，林慧允的神情依然很溫和，是所有長輩喜歡的模樣，可是她的态度異常堅定，不容改變。

應蕭随着她的話，心髒逐漸惴惴起來。

這話如果換了是應蕭說，大概會被教訓，可是說這話的人成了林慧允，反倒沒人責怪，應正祥沉吟片刻，點點頭，又問應蕭：“當阿蕭，你的看法呢？”

應蕭的脊背挺直，她靠在椅背上，兩人的視線沒有對上，應蕭說：“我和慧允的想法一樣。”

應正祥緩和自己的語氣，想讓兩個孩子聽起來不要緊張，“這件事本就是随口一提，是爺爺考慮不周，好了，這件事就到此為止。”

林興騰也說讓兩人不用把這話放心上。

馮燕心生可惜，但到底沒有多說，私下裡，還悄悄告訴慧允，讓她不要有任何心裡負擔，注重自己快樂就好。

應蕭垂眸，不動聲色瞥眼腕表，等待的時間中，他耐不出，尋了個借口便出去。

澄亮的光線中，最後，應蕭是在一處假山旁找到了她。

她幾乎同月色融為一體。

應蕭走過去，“怎麼一個人在這兒？”

回頭見到是他，林慧允明顯松一口氣，“正好接個電話。”她擡了擡手機，屏幕的通話剛好結束。

應蕭走進，同黑夜一般極有壓迫感，“心煩？”

林慧允：“沒。”

應蕭牽着她的手，纖細的指尖猩紅的亮點在燃燒，他盯了幾秒，低頭，就着這個姿勢，吸了一口——

下一秒，寂靜的夜裡響起眼前人的咳嗽聲，夾雜着一道輕笑：“怎麼樣，沒事吧？”

應蕭手抵喉嚨，皺眉，于是林慧允掐掉煙頭，她知道應蕭不抽煙，正想帶他趕快進去，喝口水緩緩，面前的人一把抱住她，他的懷抱和話一樣硬邦邦的：“你不喜歡我了嗎？”

“怎麼這麼說？”

應蕭：“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女孩擡手抱住他，無奈：“沒有，我沒有不喜歡你。”

應蕭像炸毛小狗，“可是你不想和我訂婚。你也不想和我結婚，是嗎？！”

林慧允沉默下來。

這片刻的沉默，讓應蕭的心都碎掉。

她說：“這不也是你的想法嗎？”

應蕭掀眸看她。

林慧允抿唇，眼神複雜，“不想訂婚的人，隻有我嗎？應蕭？”

應蕭垂落兩側的雙手收緊嗎，他的臉别開，露出幾分難堪，應蕭想要解釋，說不是這樣的，可是不管怎樣，他都沒有辦法否認。

他的腦袋漸漸垂下來。

林慧允握住他的胳膊，他的身體僵硬住。

“我們都有自己想完成的事，都不想被束縛，我不怪你……你會怪我嗎？”

應蕭抱住她的腰，力道漸漸收緊，“他們還是不喜歡我繼續賽車，如果我們真的訂婚，我大概會妥協。”

林慧允仰頭，隻能親到他的下巴，“那就不要妥協。”

“慧允，”應蕭叫她的名字。

她回應嗯了一聲。

應蕭說：“我很确信，我隻會喜歡你。”

林慧允的呼吸頓住，她的唇瓣翁張，不知道怎麼給出回應，應蕭抱緊她，玩笑般的語氣：“我賴定你了。”

她彎唇笑起來：“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