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還在念:“去年IMO金牌得主進入了普林斯頓大學數學系...”
一個吊兒郎當的聲音響起。
“誰進了普林斯頓大學?”
拿着手機的男生虎軀一震,拔高音調:“這不是我們博雅一方豪傑皓哥嗎?”
林杳眠聽見這個名字,擡頭一望。
管皓從oversize短袖到直筒牛仔褲,再到複古球鞋,渾身上下每一件單品均被密密麻麻的LOGO填滿,還是不一樣的LOGO,像土豆青椒蘿蔔炖在一起的大雜燴。
“再往那邊擠一擠呗,給皓哥和他朋友騰個位置。”
“林杳眠,這個白色紙袋是不是你的?别忘了拿。”
烤肉店的裝修風格也是工業風,金屬材質的燈具光線強烈。
林杳眠側身去取紙袋,燈光從一個角度直白又強烈地照進她的眼睛,亮得刺眼。
吵鬧、沸沸揚揚的餐桌上,她遽然想起另外一個人。
和管皓很像的人。
拿過袋子,林杳眠偏過頭的一刹那,和管皓對上目光。
她毫無波動地挪開目光。
其實也不完全像。
至少宋淮靳在穿衣品味上甩了管皓一大截。他不會把貼滿LOGO的大牌亂七八糟地揉在一起。
聚會上的十來個同學雖然都來自博雅外國語,卻不是同班。
男生們聊得更自來熟。林杳眠和幾個女生坐在一起,安靜地吃飯,偶爾互相交流幾句現狀。
吃飯結束,男生們嚷嚷着要轉場再找個地兒接着喝酒聊天。
女生們都說要先走,林杳眠也不例外。
和大部隊分開之前,她聽見管皓自以為是的口氣。
“就隔壁街找個酒吧呗,你們先走過去,我去挪下車。”
“皓哥,這才剛上大學一年就整上車了。”
“車牌不好辦吧?我聽人說都得拍賣。”
...
管皓被吹捧慣了,大大咧咧地晃着車鑰匙。有眼尖的男生驚呼:“X系啊,皓哥牛逼啊。”
進入大學,大家不再像高中,單純地通過語數外的成績衡量一個人。更多複雜的因素被加進來,仿佛半隻腳踏進社會。
男生們在那一頭七嘴八舌地讨論車的牌子。
這些話題距離林杳眠還有些遠,那些人站得也很遠。
目前她的想法還是很簡單,比如高等代數的期末能多考兩分,下學期擠進獎學金的名單。獎學金的錢不夠買個車轱辘,但能讓她早一點買上相機。
林杳眠走在去地鐵口的路上,京市的氣溫明顯低了,冷風一陣一陣地灌。她想起蔣悅的提醒,記得添衣。
路口轉彎前,林杳眠被人叫住,她一回頭看見管皓那種令人讨厭的臉。
“你沒有通過我的微信好友申請。”管皓像是有備而來。
正常人用腦子想一下都知道,這是拒絕的信号。
林杳眠面無表情地回絕:“我們不認識。”
管皓還在轉車鑰匙,提醒她:“我們在國際部那棟樓的走廊碰過很多次面。”
林杳眠很期望像在奶茶店制作香蕉奶昔的時候,搗香蕉一樣,給管皓的臉來一錘。
說得跟她路過國際部跟專程為了跟他碰面似的。
博雅的食堂和高中教學樓之間正好是國際部的樓,她不走那兒走哪兒!
但很快林杳眠反應過來,管皓連外黃裡白的香蕉人都算不上。
他雖然擁有美國國籍,但托福連八十分都考不到。
香蕉人起碼會說英語。而管皓應該屬于大腦無法吸收營養的典範。
林杳眠不想再和面前的人糾纏,徑直邁步想要讓過去。
管皓跟着她向前一步。林杳眠飛快地意識到他可能會做出的舉動,剛想喊出聲。
背後的人在叫她的名字:“林杳眠。”
管皓的手停在半空中。
林杳眠松了口氣,她看見不遠處的宋淮靳靠在一輛碳黑色的跑車旁。
他第一次連名帶姓地叫她名字,以前從來都是似笑非笑地叫她學姐。
宋淮靳朝兩個人這裡走過來,直接掠過管皓,站到林杳眠旁邊,問:“你要回學校嗎?”
林杳眠猶豫一秒,選擇點頭。
“我送你。”宋淮靳說得很自然,此刻他終于把目光放在管皓身上,一寸一寸地打量,轉過頭問林杳眠,“你朋友?”
“我是她高中同學。”管皓的表情算不上好看。
大腦簡單的人在炫耀和攀比上也很簡單。明眼人一看都知道,宋淮靳剛才靠着的那輛車比他的貴,而且貴十倍以上。
林杳眠利落地否認:“他不是我同學。”
她不知道無聲的較量,隻知道有宋淮靳在場,她輕而易舉地擺脫了管皓的糾纏。
坐進那輛在論壇裡引起過火熱讨論的跑車,林杳眠低頭,她沒有真的打算讓宋淮靳送她回去。但管皓還站在馬路旁邊,往這個方向觀望。
等人走了,她再下車,換乘地鐵。
駕駛位的宋淮靳也發現了管皓的行為,手指敲在方向盤,中肯地評價:“你同學長得挺欠扁的。”
“我們不是同學。”林杳眠又一次強調,“我們隻是上過同一所高中。”
但她忍不住彎了下嘴角,同意他的看法。
管皓是挺欠扁的。
“你應該離他遠一點。”
林杳眠微微一怔,提醒:“你們兩個才第一次見面。”
“這種人渣我見多了。”宋淮靳松開方向盤,往車窗外看去。
昏黃的路燈下,管皓還在縮頭縮腦地向這邊打量。
宋淮靳在很早以前就有和這種人打交道的經曆,隻是那個時候他的心智過于幼稚,選擇了以牙還牙的手段,然後遭到了嚴厲的處罰。
對付這種人,暴力不再是他的選項。
他在英國的五年,也不是完全從那所讨厭的學校裡學到東西。
比如現在,他可以有更溫和又更直擊人心的處理方式。
曆史老師教他的,戰争也可以兵不血刃。
在林杳眠反應過來之前,宋淮靳猛地從駕駛位上起身,越過中間空隙。
他的手撐在了副駕駛一側的車内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