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杳眠把相機包放回了新聞部辦公室的櫃子裡。
不出意外的話,昨天的巧合應該是兩個人在年底開部門大會之前的最後一次交集。
因為手下沒有再帶新人,林杳眠主動承擔了更多的臨時采訪任務。隻要康欣妍一在群裡問誰有空,她大概率是第一個回複的。
在接下來的一周,她又陸陸續續來過辦公室幾次,卻再沒在櫃子裡看見過宋淮靳的相機。
林杳眠的科研工作也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課題組裡隻有她一個本科生,還不是科班出身,需要學習的新知識很多。但好在組裡的博士生學長很熱心,在環境配置和代碼上給予了她不少幫助。
唯一的問題是,她太忙了。
思考再三以後,林杳眠決定暫時放棄在奶茶店的兼職。
袁曼香是第一個得知這個消息的,歎了一口氣:“唉,終究還是留下姐妹一個人在奶茶店扛起大業。”
“我已經幾次和你還有江向陽換過幾次班了。我在課題組的任務才剛上手,後面會越來越忙。新聞部那邊也有很多事。等大□□出新聞部了,我們再一起兼職。”林杳眠解釋。
考慮到的事兒多,這段時間江向陽和袁曼香都盡量把晚班的時間空出來給她。
林杳眠被弄得有點不好意思。
因為奶茶店每小時的時薪是相同的,但下午和傍晚才是營業高峰期,工作量更大。這幾天一過八點,她在奶茶店裡也就坐那兒讀讀文獻,變相像是在占便宜。
所以她打算下個周末請兩個人吃頓飯,表達感謝。
“說什麼呢,姐妹們共同緻富路線怎麼可能被區區幾杯奶茶就給斬斷了!我們的财富大業就是那不倒翁,遲早搖搖晃晃還能站起來!”
袁曼香說得氣勢磅礴,但她知道新聞部是林杳眠除了課業以外投入精力最多的地方。
“你大三就打算退出你們部門嗎?”
“目前是這樣想的。我準備在大三修完所有專業課,大四就專注在科研和博士申請上。”林杳眠點頭,背起帆布包,“我們部長找我有點事,我先過去,晚點回來再聊。 ”
*
林杳眠推開辦公室的門,看見康欣妍表情嚴肅地站在辦公桌旁邊。
“學姐怎麼了?”她隐隐有種不好的預感。
“鄭明要出任務,但來取的時候發現鏡頭出問題了。但登記冊的借閱記錄上最後一條記錄是你是名字。”康欣妍跟她簡明地闡述情況,“你當時還回來的時候,相機有檢查過嗎?”
“我放回去之前确認過相機完好無損。”林杳眠的眉頭輕輕皺起,“鏡頭出什麼問題了?鍍膜被劃了嗎?還是對焦對不上了?”
康欣妍過于凝重的神色讓林杳眠心裡突然打起鼓。
她最後一次檢查相機是禮堂拍攝完成後。
然後她做什麼?和莊教授聊天,去同學會聚餐,最後...
林杳眠刹住車,突然後悔把相機包帶出繞了這麼大一圈,早知道先歸還再出去聚餐了。
萬一真是路上磕着出點什麼毛病...
康欣妍嘴抿成一條直線,把桌上的相機轉過來。
黑色的機身比林杳眠常用的那台要小一圈。
這台相機不是部門采購的R8,而是宋淮靳的私人物品。
光學玻璃表面像冬天被冰層封住的湖面,細細的裂紋輾轉交錯,極力保持脆弱的平衡,又仿佛随時會四分五裂。
林杳眠脫口而出:“不可能。”
在相機包的保護下,她就是背着相機在二環路上跑十圈也不可能造成這種程度的損壞。
吱呀一聲,辦公室的門被擠開。
宋淮靳單肩挎着包,抱着一顆足球進來了。
他穿了一件長袖的訓練服,下擺寬松,但長袖部分被撐滿了,起伏的線條像休眠的火山,在必要時刻可以釋放出令人顫栗的動能。
康欣妍把剛才和林杳眠說過的話又和他解釋了一遍。
聽完以後,宋淮靳掃一眼深棕色桌面上的相機,語氣淡然,像在問一件和他毫無相關的事。
“所以現在要怎麼處理?”
康欣妍誤會了這句話的意思,以為他直接到了來興師問罪的環節。
“她隻是登記冊上寫的最後一個用相機的人。”康欣妍想說中途可能有其他人動用過相機,隻是沒有在登記冊上留下記錄。
林杳眠在新聞部幹了一年多了,按照康欣妍對這位學妹的了解,出了問題肯定會第一時間上報。
宋淮靳放下臂懷裡的足球,踩在腳底,終于把目光投向安靜站在旁邊的林杳眠。
林杳眠一直沒說話。理性思維告訴她,沒有做過的事那就是沒有做過。但感性上,她又是登記冊記錄的最後一個用過相機的人,萬一查不出第二人怎麼辦,
她的大腦在兩者的混沌之間搖擺,等到康欣妍叫她名字的時候,才堪堪回過神。
然後撞進了澄澈又灼人的目光。
“查監控吧。相機不是她弄壞的。”
康欣妍聽到宋淮靳直截了當的話,表情錯愕。
“你怎麼知道?”
宋淮靳唇邊扯起一個淺淡的笑:“她還相機的時候我見過,東西是好的。”
康欣妍沉默一會兒,說:“我去通知楠姐,她這兩天出去開會了。楠姐才能跟保安處申請調監控。你們先回去吧。”
從辦公室出來,頂燈依舊沒有修好,漆黑一片,狹隘的走廊像被粗糙的暗色呢絨面料包裹,一眼望過去是暗昏昏的沉默。
前方有一道高而直的背影。
穿過走廊,來到有光亮的過道,冷風緊一陣緩一陣地吹過去。
林杳眠終于出聲,叫住前面的人。
“宋淮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