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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前任知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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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任知州,”季新承沉默片刻,眼中閃過厭惡,“是一個貪官。”

甯竹仔細想了想,翻找原身為數不多的記憶,好像涉州城的前父母官确實是不怎麼樣,涉州百姓的日子,是在這任知州溫正德到任後才漸漸好轉的。

“貪污被砍頭了?”甯竹問道。

季新承搖了搖頭,緩聲将自己知道的一些内情道了出來。

上一任知州名叫盧文博,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貪官,吃穿用度無一不精,據說離任時,身邊更是仆役美人如雲。

不過盧文博隻是貪不是蠢,并不敢将貪污所得堂而皇之地顯露于人前,是以涉州之外知曉此事的人寥寥無幾,他就像是一隻泥鳅,滑不留手,讓人抓不住把柄。

甯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猜測道:“這地道修出來,不是為了暗地裡轉移财寶,就是用來逃命的吧?”

畢竟哪個皇帝能容忍掏自己的錢袋子的人,盧文博也是擔心哪日東窗事發,自己指定逃不過被清算的下場,所以才提前在宅院中做了布局。

可惜他終究未能用上。

“我也不知。”季新承平靜的聲音在地道中回蕩,“盧文博未滿三年任期便突然離任,并非因貪污敗露,而是升遷。”

“升遷?”甯竹覺得是越聽越詭異了。

季新承微微颔首:“對,後來他回京赴任的途中遭人暗殺,全家上下六十幾口人,無一生還。”

誅殺朝廷命官可是死罪,更何況是這等滅門慘案。

當時朝野上下一片嘩然,皇帝震怒,下令徹查此事,可人死如燈滅,賊人能無聲無息殺了盧文博,焉知下一個不會是自己。

朝中官員個個明哲保身,生怕禍及己身,不願意為滅門案奔走,此案最終不了了之。

後來有傳言稱,盧文博積攢半生的财物全都不翼而飛,僅餘些許還未來得及變賣的私産,這座宅院便是其中之一。

當初溫大人到任時兩袖清風,沒有銀錢置辦豪宅,盧文博斂财無數,倒是不吝将此宅相贈,以圖交好,可惜被溫正德義正言辭地拒絕了。

盧文博離任倉促,宅院并未來得及出手,而後全家慘死,這座宅邸便籠罩上了不祥的陰雲,無人敢接手,生怕再接手了盧文博全家被滅口的黴運,于是就此空置下來直到現在。

甯竹吃了一肚子瓜,心中總是有些陰謀論,會不會出手的就是皇帝本人呢?黑吃黑這種事可不鮮見,盧文博本身并沒有什麼大功績,無緣無故突然升遷本就蹊跷。

盧文博是死不足惜,隻是連累家人仆役跟他一起命喪黃泉,後來的溫正德跟他對比起來,當真是清正廉明。

“溫大人是個好官,”甯竹感歎一聲,又不解地說道,“那他為什麼還會做出斷了救濟糧,又将所有災民困死城中的事?”

空氣驟然安靜下來,甯竹看不見季新承的臉,隻聽出來他語氣中的惋惜和遺憾。

“不是的……溫大人昨日就遇難了。”

溫正德一死,整個涉州城便陷入混亂。

聞言,甯竹猛地擡起頭:“死了?”

談話間,前頭有了些光亮,似乎是走到頭了,季新承停下腳步,話題也戛然而止。

前方的木門并沒有落鎖,季新承伸手推了推,灰塵就簌簌落下,随着“吱呀”一聲響動,門被輕輕推開。

季新承率先躬身鑽出,甯竹緊随其後。

撲面而來的新鮮空氣讓兩人不禁深吸一口氣,從地道口出來之後,眼前是一片開闊的地界,看樣子更像是跑馬場,遠處涉州城牆的輪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現。

甯竹長舒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終于稍稍放松下來,高興地揉了揉小狼狗圍脖上的毛。

“乖小狼,真厲害。”

格外通人性的小狼狗,像是也聽得出這是在誇它,揚起腦袋響亮的應了一聲。

“嗷嗚!”

兩人将周圍大緻探查了一番,發現這裡離官道很遠,附近也沒有人家,不愧是前任知州精心挑選的路線,着實隐蔽。

時間拖得越久,變數越大。

眼看天色不早了,兩人不敢耽擱,甯竹将背簍仔細藏進灌木叢中,找來樹枝葉子用作遮掩。

兩人左右看了看,确保不會被人輕易發現,這才轉身返回地道中,快步往回走。

季新承雖然自幼在涉州城長大,但自打進了書院求學後,便極少在城中閑逛,對方家糧鋪的位置并不清楚。

倒是甯竹這些日子為了塞滿竈房和地窖,幾乎跑遍城中的糧油鋪和幹貨鋪,對各家鋪子的位置都很熟悉。

“方記糧鋪在城西,離我們那條巷子不遠。”甯竹低聲說道,腳步不停。

季新承聞言便放心跟在她身後。

兩人沿着偏僻的小路疾行,起初還刻意避開路人,待遠離前知州府邸後,就加快步伐直奔目的地。

地動過後,這條往日不甚繁華的街道也明顯被“光顧”過,那些僥幸沒有坍塌的店鋪,各家的門闆和牌匾都被砸得四分五裂,内裡貨架翻倒,地上滿是狼藉。

災民們早已把這裡翻了個底朝天,确認再無油水可撈後,便很少有人再來。

方掌櫃家的鋪子前頭是店面,後頭連着一個寬敞小院,一家五口人住綽綽有餘,他也沒雇夥計,身邊隻有一個跟了他幾十年的老管家。

要說方掌櫃,那也是個狠人,地動剛發生時,他就意識到大事不妙。

如今糧食緊缺,糧鋪酒樓就是塊香噴噴的肥肉,官府自顧不暇,哪還有餘力保護他,就算被搶了也隻能自認倒黴。

為了保住地窖裡的存糧,他當天就不知打哪兒弄來一盆血,直接潑在院子裡,又咬牙在自己手上劃了一道口子,和老仆哭天喊地的演了一出“遭劫”的戲碼。

他連自家人都瞞着,家中老小見滿院狼藉,血迹斑斑,以為真遭了賊,頓時哭天搶地。

悲傷的哭喊聲傳得老遠,整條街都聽得見,反倒讓旁人深信不疑——這糧鋪,是真的被搶空了。

沒了糧食的他自然就不招人眼,方掌櫃一家白天若無其事地去領救濟糧,夜裡才敢偷偷從地窖裡取些存糧果腹。

方掌櫃的口風捂得嚴實,後頭卞景輝找上門時,他本也沒想說出來的,直到對方提出用藥材交換,他才稍稍動搖。

這糧食放在手裡,吃也吃不完,賣也不敢賣,隻怕是有錢拿沒命花,日夜提心吊膽,生怕被人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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