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一經曆了匪夷所思的兩天,現在簡直不敢随意說話了。這幾日甯桑冷正值突破之際,夜間等他和顧昭冼息交流結束,便将傀儡留在羅風鎮,自己飛回蘇武城,第二日再回去......如此折騰,隻是為了和眼前屋裡的甯昭進行冼息交流!
冼息交流也就算了,關鍵,夙一昨日清晰地感知到,自家主人過量地給甯昭渡了冼息。
本來突破就極其困難,還不要錢似地将自己的冼息給甯昭,啊、為什麼?
他小心翼翼拐彎抹角地問出,某主子淡淡吐出幾字,她不過是玩物。
玩物?
?
他聽錯了?
夙一納罕、幾乎憋到氣絕,才忍住沒問,主人,你說的玩物,到底誰是誰的?
夙一這廂想了許多,雖然他在甯桑冷手腕上乖順一言不發,某人卻突然低頭掃了他一眼,然後将他摘下扔進了空間戒,和顧昭給的寶貝待在一起。
夙一恨其不争、無語凝噎、默淚兩行:算了,他以後不跟着回來當這亮閃閃大銀镯了。
......
甯桑冷進房間的時候,顧昭正在打坐,屋中一盞瘦燭,光線昏暗,但甯桑冷一眼掃到顧昭脖子上尚餘的清晰勒痕。
甯桑冷眸子冷下半分:“道君,弟子給的玲珑丹,道君沒用嗎?”
顧昭下午的時候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這會看到甯桑冷鎮定了許多:“玲珑丹?做何用的?”
甯桑冷的目光落到顧昭的脖子上:“道君不是晚上做夢的時候掐了自己的脖子嗎?那丹藥對脖子的淤血有用。”
顧昭一僵,目光裡閃過一絲怪異:那是她做夢勒的嗎?那是誰勒的誰還不知道嗎?
甯桑冷也接收到了顧昭目光的意思,心中反倒升起一分興緻,既然她不說,他陪她這樣玩,不好嗎?
見顧昭望着自己,甯桑冷語氣乖順地問:“道君這樣看着弟子何故?”
顧昭不知道何處來的膽子,陰陽着調子:“那不是今日一天都沒見着謝祭君嗎?本君着實想念。”
甯桑冷說:“哦。”
溫柔的神色也沁出半分怪異。
顧昭看着眼前的少年,覺得她現在和甯桑冷的關系相當——微妙。
本來以為他已經被自己感化好了不少,但經過昨日他對她下死手後又打回了原形。
現在天平兩端砝碼差别已到了0.001克,但凡一方做點什麼打破這微妙的平衡,天平便會轟然坍塌。屆時大概率會有血光之災。
隻是血光之災的對象不是别人,是她。
顧昭想到這裡,又回想起甯桑冷捏着她脖子那股置她于死地的狠戾,以及玄府那背後之人。她寒毛豎了豎,想到還要倚仗他給自己冼息,氣勢頃刻間消去大半。
甯桑冷也敏銳地察覺到床上人的變化,他眉梢輕微地挑了挑,神情有些漫不經心。
顧昭轉了個話題,溫聲笑說:“不管怎樣,還是要多謝謝祭君早上給本君送的藥。”
甯桑冷反問:“道君不是沒用嗎?”
顧昭:“不是故意不用。那是因為,白日的時候,沈慎已經給本君脖子上過藥了。”
甯桑冷聞言微頓,看了眼顧昭,沒說話。
顧昭察覺到氣氛又冷了幾分,就算知道那藥是去淤傷的,她也不敢用啊。誰知道他給的是不是毒藥,會不會讓她皮膚潰爛,或有什麼危及生命的副作用?
但是她眼下也不敢招惹甯桑冷,她隻好補充了句:“主要還是謝祭君給的藥,本君舍不得用,所以先放着。”
甯桑冷聞言,眼尾再度輕微地一挑:“是嗎?”
“當然。”
......
等顧昭脫完衣服,露出幹淨素白的布條,甯桑冷那雙乖順的眸子微一暗,柔聲問:“道君傷口的藥,也是師兄換的?”
顧昭愣了愣,甯桑冷這話溫柔,但她無端又聽出些諷,沈慎給她換藥,有什麼不對?
顧昭還沒說話,甯桑冷微微一笑;“桑冷忽然想起,道君曾說過喜歡師兄,既然如此,道君為何不讓師兄做冼爐?”
顧昭:“......”
眼前少年唇邊一抹若有似無的笑,卻未及眼底。
甯桑冷這厮肯定相當厭惡甯昭收他做冼爐,才會一再提到此事。
但她現在又不得不讓他做她冼爐,而且雖然是冼爐,兩人實在也沒發生什麼,再說,不管怎麼看,她最近這些日對他也算頗好?
顧昭突然想到,既然現在二人體内皆有蠱毒,沒法不讓他做冼爐,不如突出對他的喜歡?和唯一?這樣會不會讓他高興一些?
她瞧着甯桑冷,說:“謝祭君難道是對做本君的冼爐這一事有什麼不滿?”
說完,沒等甯桑冷回答,顧昭又眨了下眼,狐狸眼黑白分明,映着燭光:“可是本君不讓沈慎做冼爐,是因為覺得,有桑冷你一人做本君的冼爐已經足夠,不需要其他人。”
甯桑冷聞言怔了怔,眼皮挑起,向顧昭看過來。
漂亮的眸子染上一絲冷意,審視般注視着顧昭。那雙鳳眼裡慢慢顯出居高臨下的睥睨姿态。
他端視她,帶着壓迫打量,顧昭後背起了層汗,硬着頭皮與他對視。
好一會兒,顧昭都快堅持不下去,卻見甯桑冷斜掃的眼尾輕輕一擡,唇角勾起,眸子卻變得幽深:“不需要其他人。道君所言當真嗎?”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顧昭隻能順下去:“如果桑冷你不介意做本君的冼爐,那答案是,自然。”
顧昭呼吸慢下,四目相對間,對面少年的眸子深沉又鋒利,仿佛世間一切謊言都無可遁形。
好在顧昭這話也确實真心,實在肺腑之言。
甯桑冷望着顧昭,眼前的人目光黑而明亮,長睫的陰影罩下一分朦胧,顯得姝麗甯靜、又真摯。
甯桑冷無聲看着,一向的煩躁之下,緩緩升起波動。
既然她這麼說......真的也好,假的也罷,他就暫且相信好了。
顧昭隻覺得甯桑冷原本的壓迫與睥睨感消失。
他散漫地半掀着着眸,目不轉睛地看着顧昭,薄唇微啟,微低嗓音夾雜某種朦胧的,仿佛乖巧與邪惡交織的意味:“道君既然這樣說,那弟子就當真了。道君可不要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