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昭再次睜開眼時,她正平躺在床上,對面濉禾已經不見了蹤影。
山洞裡點了燈盞,将人的影子投在山壁上,随風輕動。
裴止坐在她的床邊,以手撐面閉目小憩。
聽到顧昭掀被子的動靜,他睜開了眼。
“昭昭,你醒了?”
顧昭坐了起來,思緒還沉浸在夢中,尚還不太清醒,并未應聲。
等她撫額反應了一會,先前睡夢一般的片段她腦海中放映,她臉色驟然一變,轉頭去看裴止。
他似乎也像剛睡醒,眉眼帶着倦意。
見顧昭神情緊張慌亂地盯着他,不由有些茫然和擔憂:“怎麼了,可是哪兒不舒服?”
說着,想要伸手去探顧昭的額頭,顧昭卻條件反射地往後一退,讓裴止的手落在了半空。
他愣了一愣,順勢擺了擺手掌,見顧昭警覺的模樣,不由在她眼前晃了晃:“昭昭你不會不認得我了吧?我是你師兄啊。”
顧昭眉頭緊蹙着,臉色微白,全然不似往常平靜,緊繃的嗓音還有些沙啞:“方才師父給我施展了祝尤秘術,那你們,是看見了我小時候的事?”
裴止似乎一怔,然後才道:“原來是這個。”
說着,他眼皮微微一斂,似乎有些黯然,再擡頭時臉上染了些愛憐和同情:“方才師父确實和我說了一些,沒想到昭昭你小時候竟然受了這麼多苦。”
顧昭抓着錦被的手指微收,瞳孔輕微放大,所以真的都被看見了?
她握了握拳,果然還是大意了......
腦海中念頭紛亂,正想着該怎麼同他解釋,卻聽得他繼續道:“先前師兄也聽過你的一些傳聞,說你喜怒無常,愛收冼爐,可如今師兄才知道,那不是你的錯。”
顧昭原本緊握的手一頓,沒太反應過來,“什麼?”
裴止上前,摸了摸她腦袋:“你放心,就算知道了,師兄和師父也絕對不會透露出去。”
見她神情驚訝,似還有些擔憂,又微微挑了挑眉,寬撫道:“而且,就算施展了這秘術,我們所觀也不過隻是你的心結,其餘之事也一概不知。不用擔心你的秘密被洩露。”
顧昭宕機的大腦慢慢地回轉了過來,開口:“所以,你和師父到底看到了什麼事?”
裴止瞧着顧昭,将手放下,微微坐正了身體:“你和甯家大少爺,甯鳳吟的事。”
......
早先顧昭在裴止口中聽聞祝尤秘術時,她除了不相信裴止所以才選擇先推遲外,還因她隐約含了一絲擔憂。
按裴止所說,祝尤秘術能夠令人陷入半睡半醒間,從而窺得過去心結。
但現在甯昭這具身體裡的魂靈不是他,而是她顧昭的,若是接受這祝尤秘術,有沒有可能他們沒窺見甯昭的心結,反而看到了她的?
所以在方才她意識到濉禾突然給她施展祝尤秘術之時,她的第一反應是抵抗,但沒想到卻絲毫沒有用。
在她“睡着”的這段時間内,她腦子根本沒有休息,而是一直在放映着她,作為顧昭而非甯昭幼時的那些事。
但聽了裴止說的話,顧昭才慢慢冷靜下來,好像他們看到的和她“看”到的不一樣?
緊繃的神經松開,顧昭想要開口,就在這時,一大片不屬于她的記憶忽然鋪天蓋地般朝她湧來。
裴止見顧昭臉色蒼白,起身去給她倒了一碗茶:“昭昭,先喝些水——”
卻見她臉色突然凝住,像是突然又想起了什麼。
顧昭接收完信息,過于驚訝,勉強消化了一些,再看裴止,試探性開口:“所以師父是看到了,我和甯鳳吟的事?”
裴止站在一旁,嗯了聲。長眸稍斂,語氣難得正經,還透着一絲薄涼:“甯鳳吟死了,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昭昭你,不過他既然已經死了,師兄還是希望你能向前看。”
說着,又坐下來,上下打量她一眼,唇邊彎了個笑:“至于身體分化的問題,師父已經替你疏通了一番,尋花會前你必然能分化。屆時,你想,”忽然頓了頓,再開口時含了一絲打趣的意味,“屆時你想娶月塗公主,也來得及。”
顧昭緩緩眨了眨眼,一時之間接收了太多信息,還有些頭疼。
說了聲好,接過裴止手中的碗,低頭抿住。
燈光照亮了水面上她微動的眸。
......
顧昭沒想到,經過這個祝尤秘術,她竟然獲得了甯昭全部的記憶。
她又想起梁秀木曾經說過的對不起,她當時還輕飄飄地覺得沒什麼,沒想到事情的經由竟是那樣。
原來甯昭之所以不能分化,是因為甯鳳吟......
甯鳳吟是甯萱的哥哥,是甯奉若的嫡長孫,天之驕子,得盡寵愛,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卻喜歡上了自己的表弟,即原主甯昭。
衆人隻知道甯昭從小便孤僻,以為他是因為自己父親是個倒插門之故,沒有人知道,他從七歲開始,便長年受到甯鳳吟這個哥哥的猥亵浸淫。
甯鳳吟酷愛甯昭,每每完事後,會将他抱在懷裡,“哥哥希望昭兒未來能分化成女性,這樣哥哥就娶你進門。”
等梁秀木發現這件事,已經是四年後,彼時甯昭已經十一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