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剛蒙蒙亮,便有人扣響了顧昭洞府的門,是月靈道友。
她手中端了個木盤,其上的藥還冒着熱氣,另一邊放着折疊規整的衣袍,色澤淺綠和她身上的一模一樣。
盯着顧昭喝完了藥,月靈笑眯眯地将木盤上的衣袍抖開,拿至顧昭眼前介紹道:“這是我們無為宗弟子的道袍,昨天我聽裴師兄說了師父收了您為徒,位居裴師兄之後,日後您就是我們的師兄了。”
還沒接過,月靈又指着道袍衣襟道:“咱無為宗每件道袍都是定制的,顧師兄您和裴師兄一樣,是師父的親收弟子。瞧這裡,左右衣襟銀絲繡了雲山河三紋,像我們普通弟子就隻有一道紋。”
介紹完,她眉眼彎彎地上前兩步,作勢要給顧昭穿衣:
“等顧師兄穿上之後,大家便知曉你是我們無為宗的人,不僅可以自由出入這無歡宗,屆時顧師兄想去太虛宗蹭冼息什麼的也方便。”
顧昭:“......”
不得不說眼前的綠袍子十分的别緻,面對熱情的月靈,顧昭咳了一聲,接過:“師妹放着,我待會穿就好。”
月靈也沒強求,又從乾坤袋裡掏出一塊殷紅的玉牌,笑着介紹:“還有我們無為宗的宗牌,有了這牌,師兄便可以去咱宗門的藏經閣和千機寶庫,挑選你修煉需要的典籍和法器了。”
“宗門還有藏經閣和寶庫?”
一旁的山雞在蒲團中醒來,聽了一耳朵月靈的話,又将脖子轉了個方向,繼續睡了下去。
月靈道:“當然!藏經閣裡儲存了不少書,大多數是以往的師兄弟捐贈,但月靈瞧過了,不全是無用之書。而且顧師兄你是師父的親收弟子,還可以去千機寶庫的内室,裡頭有師父和裴師兄專用典籍。至于那寶庫嘛,”月靈摸摸鼻子,“雖然有許多是出自師父之手,淘一淘說不定也能找到些趁手的。”
顧昭:“......”這麼說她就明白了。
月靈說完,又給了顧昭一張輿圖,不僅有無為宗的,連隔壁太虛何處方便蹭冼息也做了标注。
月靈笑眯眯道:“顧師兄有時間可以去逛逛,不用白不用。”
顧昭接過,目光落到那輿圖上,忽然發現這無為宗的精神倒和她一脈相承,裴止說有眼緣,或許是這麼來的?
顧昭道了謝,月靈說:“那顧師兄先忙,等待會月靈再過來給師兄送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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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靈走後,顧昭叫醒了還在蒲團上蜷成一團睡覺的山雞,說:“走,我們現在出門去。”
山雞從羽毛裡擡了脖子,有些不情願:“那破藏經閣和千機寶庫有什麼好去的,昭昭你要修煉,就在這裡煉呗。而且你現在不是會禦劍飛行了,也用不着本鳳鳥?”
顧昭瞥了眼透着光線的洞口外:“不是讓你帶我去藏經閣,我們去找個地方埋人。”
“埋人?!”
驚悚之餘,見顧昭掌心攤開,其上躺着一枚血紅丹藥。
山雞才驟然回想起來,那日它和顧昭從百鬼城出來,還帶出來一顆三品素魂丹。
原來是這個埋人。
在山雞的帶領下,一人一鳥找了半山腰某處風景優美之地。顧昭動手挖了個坑,将裝有素魂丹的白玉貝殼鄭重地放進坑中。
埋完之後,又尋了一旁的斷樟木削了塊兩尺來長的木牌立在凸起的墳冢前。
一人一鳥對着小小的墳冢俯身一拜,山雞說:“若有下輩子,你們别投胎做人了。”話音剛出,它又忽然想起來,這些人連魂魄也被煉制成了丹藥,根本無法入輪回,隻好改口:“那個,本鳳鳥的意思,此處無妄坡,是無為宗最漂亮的地方了,你們當不成人,在這裡當棵樹當株草不是也不錯?”
顧昭沒說話,目光落在木牌上她寫下的大禹州三字上。
因為有了甯昭的記憶,所以她現在能确認,上次羅鳳鎮的那個張成,确實就是專門做素魂丹交易的中間人,而她去的那座百鬼城的百豐地下樓,那種灰色交易數不勝數。
因為大禹州冼息濃郁、但裡面的凡人能力低微,其間利益巨大,即便有上古之神設下的禁制,卻依然有源源不斷的人和組織從事這一灰色地帶的交易。
傷害凡人會受到反噬,但可以通過某些靈器術法,亦或是選一些禁制薄弱之處,都能最大程度減輕反噬。
要知道,相比于其他修煉之法,直接吃人,吸食人的精氣,無異于成本最低的捷徑。
甯昭此人為了提升修為,五年來死在他口裡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幾百。
頂着這樣一具身體,顧昭忽然覺得罪孽有些過于深重。
回過神來,又再大大地彎腰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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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完素魂丹後,顧昭和山雞去了藏經閣。
無為宗的藏經閣在無歡峰最南邊山腳,挨着太虛宗的陵淩峰,和太虛宗的藏書閣毗連。
一路禦劍過去,顧昭淺綠道袍着實打眼,惹得不少太虛宗的弟子側眼觀看。
隐約聽得有人暗暗抱怨:“無為宗的那些弟子又來了。”
“天天的,當咱太虛宗的東西不要錢呐?”
另一人噓了噓:“小聲點,你們又不是不知道那歲音長老的脾氣,若是得罪了她,你我都沒好下場。”
“誰讓她是咱們掌門的女兒......”
“掌門又不隻有她一個女兒,清荷長老和五虛真君比她好多了,誰像她一樣,煉器那麼多年,水平那還那麼低,要不是靠着咱太虛宗,又怎麼可能養得起手底下那麼多人。”
......
顧昭在靈劍上,聽了幾耳朵,朝那說話的幾個青衣弟子所在看去,有人遙遙地對上顧昭的視線,不确定這麼遠她還能聽到,和同伴使了個眼神,立時斷了讨論。
顧昭沒細究,眼下她還有更要緊的事,和山雞下了劍,直奔無為宗的藏書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