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雞不滿道:“師兄你真的要救他啊?”
所有人望向他,眼睛裡都流露出不情願。
裴止放下茶杯,溫聲說:“放心,就算救他,也有法子讓他不好過。”
他面色溫柔,但這話聽起來卻有些寒。
衆人遂滿意了幾許,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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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康甯州到通州路途不近,坐靈舟要好幾日,他們沒錢,隻能先坐靈舟。
夜色濃郁,靈舟無聲在康甯州上方駛過。
到康甯州邊界,顧昭想起了甯桑冷。
她想下去找他,轉念一想,她給他留了信,他們明日應該會回無為宗吧?
但過關口時,她望着地下黑黢黢的城,又不确定了,萬一甯桑冷擔心她,跑去雪櫻殿怎麼辦?
不會吧,他應該不會那麼關心她。
但有沒有可能,他不是因為關心,而是生氣,跑去什麼不該去的地方找她算賬?
不是沒這種可能。
她換了隻手撐面,望着底下朦胧的輪廓,又想起那蒼簡容的事。
在原主的記憶中,甯桑冷可能和通天宮有關。
若甯桑冷手中真有通天宮的人偶,那天晚上,他将手中的人偶化成了蒼簡容,留在靈虛洞内,幫她穩住了前來尋他的弟子。
又在第二日讓“蒼簡容”當着他手下弟子的面,離開永虞堂。
這樣為什麼會有兩個蒼簡容,就都能說得清楚。
如果真這樣,甯桑冷幫她,可謂費盡心思。
......
顧昭心頭動了動,又想起這些時日和甯桑冷相處。
隻是因為他體内有她下的蠱毒,他是不是對她太好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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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慎從裡面出來,看到顧昭坐在舟邊,蹙着眉頭不知道在想什麼,甚至連他過來都沒察覺,他走過去問:“道君有心事?”
顧昭回過神來。
身下的城越來越遠,她直起身,忽然下了決定:“先前我沒說,你甯師弟他也在這康甯州。若是繼續留在此處,可能有危險。我現在去找他,扶溪君你替我看着陸凡他們,我很快就趕回來。”
沈慎微頓了頓。
顧昭說完便躍身上了劍,看着她背影,沈慎忽然道:“弟子和道君一起。”
顧昭:“嗯?不用了,那裡離此處不遠,我很快就回來。”
沈慎說:“這幾次都是,道君發生了危險,弟子不在。”
“出門前師父叮囑過弟子,要對道君安危負責。”他微停,将手中蒼傾劍擡起,“若這一次道君發生了什麼危險,我...們會擔心。”
顧昭見他神情堅定,又想起确實許久沒和他見面,還沒來得及問他楚子慕的事,便沒阻攔,“好,那有勞扶溪君和本君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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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禦劍飛行,沒過多久,便到了酸橘村。
天邊已經隐約有亮起來的迹象,但近處仍伸手不見五指。
隻餘處處彌漫的橘子香。
沈慎從空間戒裡拿了燈,看着眼前的幾間茅屋,微蹙了眉,神色複雜:“甯師弟怎麼會在這裡?”
顧昭不知道怎麼解釋,随口扯了個謊:“你甯師弟小時候在這裡住過。”
沈慎沒再多問,顧昭進屋找了一圈,卻沒看到人,隻有廚房被綁着的那三人,正在互相幫忙解着繩索,其中一人已經快要将手中的繩索掙脫開。
顧昭遂将他們解了,俯身過去問:“你們有沒有見到先前綁你們的那個少年?”
夫婦倆幾乎被吓傻了,背靠着柴垛蜷縮成一團,以為她去而複返是要來害他們,隻知道搖頭,“道君别殺我,我們不是故意要走,我們什麼都不知道。”
隻有那十幾歲的兒子看了眼顧昭,他記得這幾日是她一直給他們飯吃水喝,和那個綁他們的不是一種人。
至少他覺得她不會害他。
“那個人,他們好像在兩個時辰前走了。”想了想,他又補充,“應該是在仙君你走之前沒多久。”
顧昭:她走之後他便走了?
是因為發現她不見了所以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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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慎不知道他們發生了什麼,但從顧昭和那少年的對話之中,他了解到一些原貌。
顧昭和甯桑冷在這裡住了幾日,兩人在昨日先後離開。
除了他們二人,還有另外一人。
他握着靈劍的手微緊了一分。
掃了眼顧昭,恭順沉着開口:“甯師弟他聰慧,修為也不低,道君不用太過擔心,就算離開,甯師弟至少也能照顧好自己。”
“道君若擔心,不如先在此處留下消息,若是甯師弟回來,也能看到。”
“等我們到無為宗安頓下來,慎再找人去找甯師弟回來。”
顧昭知道沈慎說得有道理。
她擡頭望了眼雪櫻殿的方向,如果現在再去雪櫻殿找他,等同于狼入虎口。
就算甯桑冷真去了雪櫻殿,憑借他的修為和智謀,應該不會出事。
而且說不定他離開不是為了找她,而是先回了無為宗?
顧昭起身留了一張字條,和沈慎乘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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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頭石碑旁,夙一站在甯桑冷身旁,橘子樹影将他身影遮了大半。
視線裡靈劍上的兩道人影漸漸融入夜色,他收回目光,瞥向一旁的人:“主人,甯昭她還是回來找您了,夙一覺着,她也不是完全沒把您放在心上,去找裴止,多半也是因為,他先前幫了她。”
甯桑冷站在山坡之上,夜風将他墨發吹起。
他沒說話,眸上籠罩着長睫的陰影,眼底神情不明。
他将指間的凝寒箭放在眼前,用指尖輕按。
好一會,輕飄飄開口,嗓音低啞泛柔,卻無端讓人覺得陰戾:“她既然有旁人,那就讓他們伺候她好了。”
夙一察覺到一股難以言喻的陰郁氣息從他身上散發,宛如到了地獄深處彼岸花旁。
方才他們去了雪櫻殿,結果剛去便看到甯昭和裴止手拉手站在一起。
自己主人還暗中相助,他還以為......
但看這副模樣,甯昭是真把自己主人得罪透了。
不過,若因此他不喜歡她了,倒也是一件好事。
他念頭轉了幾轉,突然想起什麼,擔心道:“隻是,主人若不回無為宗,那體内的蠱毒...豈不會有影響?”
甯桑冷好一會才不冷不淡答:“不是有龍膽嗎。”
夙一聞言眼睛一亮,“主人的意思,是要吃龍膽?”
甯桑冷沒說是也沒說不是,神情從陰郁轉化成了淡漠。
夙一察言觀色,轉了話題,“主人不打算回無為宗的話,那現在去哪?”
甯桑冷撫着手中的凝寒箭箭頭,半晌才開口:“回南陵。”
許久沒見無崖,早幾日他就已經收到了無崖的傳信,他一直沒理。既然她現在有旁人陪着,是時候該回去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