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煩您了。”趙耀起身,向來催促他的人微微颔首道。
來人絲毫不領情,将監控調回實時畫面,瞥了眼還站立不動的那人,無聲示意他:還有事兒?
趙耀望着他,嘴唇微動終是沒說出口,“沒事了,謝謝。”
他不應該這麼倉促做結論,趙耀失沒失蹤,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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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間的巨型缸體轟鳴作響,震得人耳膜生疼。星獸殘骸與蟲豸的汁液四濺飛散,尚未觸及滾燙的缸壁,便被上千度的高溫瞬間蒸發。
郁靈脖頸處已經變藍,斜眼監管再不過度關注她,挑她的毛病。她終于可以大膽的從星獸屍堆中摸好寶貝,讓她瞧瞧,嗯……
這個星獸的膽囊裡有毒液,裝一點。
這個星獸皮上的粉粉能緻幻,搞一點。
這個星獸的蛛絲燃點極低,嗯,沒啥用。
這個星獸長得醜,但惡心不能殺人,嗯,沒啥用。
這個星獸牙齒很鋒利,可以用來當武器,可是有她手臂長,偷不走,可惜。
這個星獸眼球能發光,是照明的好寶貝,且在車間很久才能碰到一隻,可眼球離體就會開始加速黯淡,留到晚上早就不亮了。
她悄咪咪用餘光瞄了眼斜眼監管,沒看她,在換箱子時悄悄把這星獸“不小心”掉在地上。
車間囚犯周圍地上都有許多蟲子、老鼠、星獸,有些是不慎掉出,有些是那些小東西還有口氣在,自己爬出去的。
大部分囚犯為了争分奪秒,多砍星獸增加斤數,不會立即收拾,有些留到最後一起撿進箱子去砍,有些固定一段時間去撿去砍。
她可不是想留它下來嗷,它自己掉出來的,這很合理。
叮叮,到了午餐時間,當然不是他們囚犯,是到了監管者午餐時間,囚犯們最多能在這個時間小小休息一下。
一晚上沒睡覺,這幅身體有些撐不住,她隻能閉眼靠坐在牆,是思考,也是休息。
趙耀的屍體如今還躺在冷冰冰的黑晶石中,随時可能被發現,也不知那綠眸少年能不能将監控毀掉。
通過這幾天的觀察,監管者貌似維持着一種輪班制,昨晚趙耀晚班,那今晚明晚,極大概率還是晚班,巡邏隊少了個人,肯定很快就會被發現。
再根據監獄的溫度和濕度來推算,屍體不久就會散發腐朽氣息,最多撐過明天。
拙劣收拾過的兇案現場不堪一擊,找到她身上隻不過是時間早晚罷了。
而今天上午尤安又來找她,告訴她後天就能帶她離開。
這是個極好的到上面去的機會,也是她唯一的機會。
她必須盡力延緩趙耀屍體被發現的時間,不能讓這件事阻礙她去上面。
可惜,她隻可以在晚上行動,現在還是白天,什麼都做不了。
隻能在腦内一遍遍演練今晚要做的事。
她裝作開心樣再三保證自己再不去爬管道,打消了尤安一部分警惕心。
可郁靈當然不會傻到老實跟他走。
走去哪?未知的地方,作為實驗體,隻可能比監獄還沒人身自由,比監獄還難逃離。
不能坐以待斃,可她該如何擺脫監獄和尤安雙重阻礙?
她現在有什麼呢?
唯一能稱得上是資産的東西恐怕隻有那一小半瓶營養液了。
好困,眼皮打架。
滴答。
脖頸處傳來冰涼觸感,她瞬間清醒。
仰頭望去,頂部錯綜交叉的管子正不知何緣由滴着水。
這水也沒任何味道,隻不過是普通的自來水。
大抵是冷凝管,用作核心部件降溫。不知壞了多久,管道上結了淺淺一層水垢。
精神狀态太過緊繃,任何風吹草動都能叫她草木皆兵。
她暗嘲了下現在的自己,除了昏厥,幾乎沒睡過一個完整覺的身體疲憊不堪。
如果阿諾姐在就好了,她那麼聰明,一定能想出辦法。
如果真的有如果,那幹脆讓阿諾姐開着機甲來救她,哪怕隻開舊世界的落後機甲,她肯定也能帶她殺出重圍的。
唉,可惜沒如果。
她早在兩千年前就死了。
滴答滴答,水滴一下子滴的更急了。
她無奈,不顧任何形象往前一倒,雙腿岔開,避開漏水處,癱倒在地。
薄薄白垢再次映入眼簾,她想到了尤就是這麼白,想到了那個綠眸子少年,也是一樣的白。監獄不見天日,囚犯和監管者們也白。
白無血色,白無人性。
就連死前所在的凘瑟星也正當深冬,白雪皚皚,到處都是白的。
算上死前在凘瑟星的時間,她已經很久沒沐浴過陽光了。
重生并沒有給予她什麼活感。
滴答。
滴答。
水滴好像在急切的訴說着什麼,她就這樣看着它滴落。
“靈靈,利用盡一切你所擁有的東西,永遠不要放棄活下去的希望,哪怕在生命的最後一秒。”
郁靈聽到了阿諾姐曾對她說過的話。
靈靈,隻有她會那麼叫自己,而且會把兩字叫的極近。她說,因為靈諧音“0”,而“00”中的兩個0靠得極近時,寓意着無窮。
她要活下去,她必須要活下去。
用盡一切她所能利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