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今天。
利諾是任職軍部的雌蟲,而軍部距離這裡很遠,根本不存在什麼“中午突然一時興起來這裡吃頓飯”之類的說法。
一定是有誰約了利諾過來。
要是這個人是達蒙尼茲的話,說實話,莫瑞斯一點都不會覺得驚訝。
可他唯一覺得奇怪的是利諾的反應。
上輩子,利諾能在那種危急關頭帶着他們一傷一殘兩隻蟲族突破重圍藏起來,全程都非常冷靜、有條不紊,就算現在利諾要年輕得多,可也總不至于才看到一條飾帶就不安成那個樣子吧?
看着又一次準備逃避的達蒙尼茲,莫瑞斯忍了半天才沒當即把脖子上的飾帶給當場解下來。
可下一秒,他又忽然就感到一種疲倦,一種随着他一次又一次重生而越發明顯的疲倦。
又是這樣。
總是在不經意的時候故意漏出馬腳讓他發現,可等他真的發現了,達蒙尼茲又會用另一個試探或者别的什麼事遮掩過去。
這一次次都做得太明顯,讓莫瑞斯有種對方是在把他當成傻子糊弄的感覺。
莫瑞斯忽然就覺得達蒙尼茲給他系的或許不是一根飾帶,而是一條項圈,它此刻正在緩緩收緊,勒得他連呼吸都費勁。
“算了,你不想說也無所謂,我已經定好了離開首都星的票。”
他故意說得含糊不清,達蒙尼茲果然慌了。
雌蟲驚慌地想來抓莫瑞斯的衣袖,可莫瑞斯卻躲開了。
達蒙尼茲愣怔地看着自己抓空的手,聲音低啞:“您不要我了嗎?”
莫瑞斯平靜地看着面前的雌蟲,沒有回答。
這和默認有什麼區别呢?
達蒙尼茲的嗓子裡擠出了小獸嗚咽般的聲音,他垂下頭,肩膀也顫抖了起來。
莫瑞斯什麼也不解釋,起身就走。
從餐廳到晨曦住宅區的路上,莫瑞斯的身後一直有一道腳步聲。
要是雌蟲想的話,他們能讓每一個動作都不發出任何聲音,可跟着他的雌蟲卻故意沒有那麼做。
莫瑞斯走得不快,可身後的腳步聲卻和他的步伐頻率一緻,要是他回頭看一眼的話,就會看見達蒙尼茲每一步都踩在他走過的位置上,一步不錯。
可莫瑞斯卻一次都沒有回頭。
他們的相處好像就又回到了第一世他們剛結成匹配關系的時候。
雌蟲給雄蟲準備好每日所需,雄蟲不以為意,彼此之間連一句多餘的話都不說,就算是待在同一座房子裡,也根本不會共處一個房間。
明明這一世他們見面以後的第二天,莫瑞斯就會勒令達蒙尼茲不許躲在廚房吃飯,不許吃不好的東西,可現在,達蒙尼茲故意又那麼做了之後,莫瑞斯卻根本沒阻止他。
他隻是看着故作驚慌的雌蟲了幾秒,轉身離開。
試探失敗,可達蒙尼茲卻再也不敢做第二次了。
深夜,莫瑞斯又一次失眠了。
床頭的兔子小夜燈散發着暖色的光芒,它的光線并不明亮,可隻是光這麼看着就似乎能感受到溫暖。
一絲涼意忽然從莫瑞斯的背後撲過來,莫瑞斯卻動也不動。
直到幾分鐘後,莫瑞斯忽地開口了:“疼嗎?”
他的聲音很輕,可放在本就寂靜的房間裡卻如此突兀。
許久後,他的背後響起一個聲音:“......疼。”
“嗯。”莫瑞斯應了一聲。
他看着面前的小夜燈,就這麼看了整整一晚,直到夜燈亮度變暗了一些,莫瑞斯才用盡可能輕的動作翻了個身。
在昏暗燈光下,被照成暗黃色的長絨地毯上,有個身影正縮在上面。
他弓着身體、四肢縮着,幾乎要蜷成團,看着可憐極了。
莫瑞斯有一瞬間很想替對方把額上被汗浸濕的頭發給撥開,可他最終還是沒那麼做。
達蒙尼茲吃了再生餐以後引發了内出血,對于雌蟲來說,這根本算不上什麼傷,隻要休息一晚就能痊愈。
于是第二天莫瑞斯看見他的時候,達蒙尼茲已經看不出來有什麼不适了。
達蒙尼茲還是每晚都會悄悄跑進莫瑞斯的房間、縮在莫瑞斯的床邊睡一晚,而在離開前又把被壓下去的那塊長絨給恢複原狀,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達蒙尼茲不主動說,莫瑞斯就不去提。
随着距離啟程日越來越近,星網上進行自薦的雌蟲數量已經累積到一個誇張的數字,許多雄蟲用戶對鋪天蓋地的同類消息十分不滿。
一次又一次的投訴後,聯邦終于迫于壓力,給莫瑞斯這隻沒有了首都星居民身份的雄蟲發了新的信息。
[已查詢到您的離開時間是三天後早晨,如果您在後天零點前仍沒有進行雌君信息變更,系統将在後天零點為您強.制開啟匹配。]
莫瑞斯在收到這條消息的時候根本沒避着達蒙尼茲。
于是在達蒙尼茲驚慌的視線中,莫瑞斯的指尖在光屏上輕輕落下。
[接受匹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