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發綠眸的雌蟲低下頭,似乎是輕輕歎了口氣。
他緊了緊手裡的金屬叉子:“雄主,您記得我之前告訴您的,搖籃曲裡每個星系的規則不一樣這件事嗎?”
莫瑞斯點點頭。
達蒙尼茲繼續道:“BRF779的科技發達程度并不算很高,在搖籃曲裡大概屬于中等的水平,而在更高一些維度的星系裡,那裡的規則不怎麼限制科技,因此就能使用空間物質。”
達蒙尼茲沒有詳細解說空間物質的原理是什麼,他隻是說:“有些星系能用一種叫空間鈕的東西,您可以把它理解成一個神奇的魔術小盒子,隻要手指大這麼的空間鈕就能裝下三四台機甲。”
莫瑞斯愣愣地聽着,嘴也因為驚訝而微微張開,看上去有些傻。
他緩了幾秒才語氣艱澀道:“所以,當初,利諾是準備用這種空間鈕給我們送來物資......”
“是的,”達蒙尼茲語氣有些冷:“但是星系規則是最高準則,無論如何也不能違背。哪怕是在星系外能輕松治愈的傷勢,當處于有規則限制的星系裡,大家也隻能熬着,然後默默等死。”
嚴苛如此的星系準則,又怎麼會允許把不屬于這個星系科技發展程度的物品給帶進來?
“利諾把空間鈕吞了下去,但是那會兒聯邦把關注重點都放在了我和您身上,這就導緻利諾在接觸了我們以後,立刻就受到了最高級别的監視。”
雌蟲的身體是種天然的屏障,需要多倍頻率的探測波才能穿透雌蟲的皮膚,而當被這種加倍的頻率籠罩時,雌蟲相對脆弱的内髒都會發生破裂。
但是聯邦主腦顧不上那麼多,在利諾進入控制範圍後,主腦直接接管了利諾的機甲,給利諾來了一次高強度地探查。
這一查,就發現了利諾體内的空間鈕。
聯邦的戰鬥機甲配備了完善的攻擊系統,利諾被困在機甲裡,被超頻的探測波直接引爆了腦袋。
“雖然貝萊特和利諾并不是血緣意義上的兄弟,但既然貝萊特身為元帥能認下這個弟弟,就證明他們在搖籃曲外的真實關系非常好......”達蒙尼茲擔憂地看了眼莫瑞斯。
莫瑞斯毫無所察,隻啞着嗓子接過了話:“......所以,貝萊特才會恨我恨到那個地步。
“我和林·安不認識的時候,他一直都生活得很幸福,可後面,先是他的幼崽沒有出生,而後又執着于撫慰劑,達蒙尼茲,你說過,我是特殊種,林·安被我影響了......”
他扭頭看向達蒙尼茲:“林·安那麼執着于撫慰劑,他最開始有這個念頭的時候不是在上輩子,而是在我第一次重生以後,是嗎?”
細想下來不對勁的地方太多了。
莫瑞斯第一次重生之後才認識的林·安,和林·安成為了朋友,當時,林·安經常去往星系邊緣,還每每聽到莫瑞斯說關于提取遺傳物質的話後表現出來的落寞神情......
達蒙尼茲沉默了很久後才道:“雄主,現在那隻雄蟲還好好的,他會生活得很好的。”
莫瑞斯看着在燈光下呈現出深紅色的桌面,他的嘴裡殘留着的奇怪酸腥味一下子翻湧了起來,仿佛一瞬間又回到了上輩子他被抓到的時候。
他被貝萊特擰碎了四肢,被撕掉了受到黑暗腐蝕的皮膚,就算是用退化了的嗅覺都能聞到他自己身上的血腥味。
莫瑞斯恐懼着貝萊特,怨恨着貝萊特,但他又清晰地知道,貝萊特的所作所為他完全能夠理解。
所有的事都是怪他嗎?可他隻是想活着,而發現了BRF779星系秘密、引起了聯邦注意的也不是他,是林·安。
那該怪林·安嗎?
林·安也沒做錯什麼,那隻雄蟲甚至是因為他的緣故,最開始是想要幫他從雌蟲雄蟲那種畸形的綁定關系中解脫,所以才會去研究撫慰劑的。
林·安是為了幫他,利諾也是為了為了幫他。
可林·安上輩子徹底失去了自由和自我,被持續注入藥物保持昏睡,而利諾甚至是死了,死狀還那麼凄慘。
所有事情又回到了莫瑞斯的身上。
他控制不住地想,要是他不去渴求什麼“全心全意”,不去期待有誰會為他奉獻一切,要是他不先去追求這種病态的、畸形的關系的話,當初,他或許也不會把達蒙尼茲逼到那個份上。
那麼,第一世時,達蒙尼茲或許也就不會殺了他。
一切果然還是他的錯。
莫瑞斯忽然就覺得心裡空蕩蕩的,但他的身體卻又沉又重,讓他整個人都沉浸在種強烈的割裂感中。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離開的餐桌,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的房間。
房間裡沒有開燈。
這個無名星球上沒有所謂的白天黑夜,那顆一直散發着銀灰色光芒的星體就算在“夜晚”也一直挂在天上。
灰撲撲的光線透過窗戶照進來,讓莫瑞斯的臉色顯出一種仿佛屍體般的灰白。
莫瑞斯閉上了眼睛。
房門的方向傳來了細微的動靜,明顯的腳步聲出現,由遠及近。
莫瑞斯扯了下嘴角:“你是故意的。”
他偏過頭、睜開眼,正好對上了一雙幽綠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