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晟雲把那天抓的人帶回去,同時帶着後勤部的人再一次進入地下車庫,他們需要重新封閉污染區域,同時将有用的信息記錄在案。
這次他們是從教會留下的電梯進入的,和最開始的路線完全相反。
電梯門一打開,滿目都是黑色的焦炭,踩上去立刻碎成一地渣。
“這是什麼東西燒焦了,數量還挺多。”有隊員小聲說。
“骨灰吧。”蕭晟雲想了想說,這都是那些傀儡被燒後留下的。
他簡單解釋了一下來龍去脈,負責記錄的人哆哆嗦嗦在平闆上打字,一想到自己腳下踩着什麼,每個人恨不得飄過這片地方。
等到了實驗區,蕭晟雲讓人把那些儀器搬走,由于地下的牆體采用的隔火材質,這些東西沒有任何損傷。
等處理完後,所有入口都被隔絕污染的金屬封閉起來,這裡成為了那些傀儡最後的墳墓。
他們長眠于此,終于安息
……
那些儀器在檢查無誤後被送到了研究院,除此之外,還有這些天收繳來的僞玫瑰。
“東西放這,不要久留。”
蕭晟雲不是第一次來到研究院的實驗區,各種奇形怪狀的變異種被泡在藥水裡,空氣中漂浮着密密麻麻的黑色的污染粒子,就如同那天的地下車庫一樣。
但他明顯感覺那些活着的污染物今天格外躁動,或許是因為他身上粘了一些僞玫瑰的氣味。
周秩還是穿着白色的實驗服,安安靜靜站着,仿佛這裡和外面沒有任何不同。
或許是幾次并肩作戰消除了些許懷疑,周秩隻把對面的人當成一個剛加入行動處的新人。
“你平時都是一個人在這做實驗?”蕭晟雲打了個寒戰,這裡空間很大,可隻擺放着各種冷冰冰的儀器,哦,還有那些猙獰的污染物。
他看着周秩消瘦的身體,心底第一次生出一種異樣的感覺,
隻有一點點。
他們交接完工作,蕭晟雲鬼使神差地提出一起去吃飯,話音剛落,他就立即後悔了。
應該不會答應吧?
這似乎超出了同事之間的社交範圍。
周秩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點頭。
他不會太拒絕别人的好意。
市中心夜裡燈火通明,連成一片的店鋪照亮了整條街道,賣的東西也是五花八門。
沒有人教給蕭晟雲這種時刻應該說什麼,難不成以今天天氣真好為開場白。
為了僞裝成一個正常人,他與其他人交流時往往會更開朗一些,不過現在似乎也沒有什麼合适的話題。
“這裡以前不是個商場,而是個小學。”出乎意料的,周秩指着不遠處的一棟大樓,上面寫着大大的“樂嘉商場”幾個字。
“我是在這片城區長大的。從學校裡出來穿過兩條馬路就到了居住的小區。”
“很難想象你上學時是什麼樣。”蕭晟雲腦海中浮現出年輕的周秩穿着校服,闆着臉,坐在教室裡聽課的畫面,讓他忍不住想笑。
“和其他人一樣。那時候下午四點放學,我在回家路上還要順便買好晚上的菜,等自己做飯,吃完然後去寫作業。”
蕭晟雲瞪大眼睛,他那時候還享受着親媽車接車送,準備好飯菜,然後家長在旁邊看着寫作業的待遇。
許女士從小到達對他可以說是照顧得無微不至,雖然可能是怕他出去禍害别人,但不可否認那段時光在多年後回想起來也是感到溫暖的,所以他很難想象一個小孩獨自生活的樣子。
“因為他們都很忙,就隻能自己照顧自己。”周秩看出他的驚訝,理所當然回道。
隻是這些都不算什麼。一個人上學,一個人生活,因為他從小沉默寡言,反而還會受到其他人的排擠。
他第一次被堵到小巷子裡,那群人是學校裡有名的刺頭,其中幾人比他大兩歲,個頭很高。
周秩那時還小,雖然比同齡人成熟甚多,可是身體發育可跟不上,所以他被打了一頓。
當晚回家後,他和母親說要報武術班。
當時母親追問後,提出給他換一個學校。
周秩的母親唐容安是燈塔的員工,負責污染區域的檢測和監控,這份工作需要二十四小時輪流上崗,所以母子二人一個月也見不了幾面。
周秩沒同意,換學校太麻煩,他下意識認為這是自己的事,應該由自己解決。
第二次被堵到小巷子裡,他把那些人打了一頓,被揍的人去老師那告狀,老師自然是偏袒成績好的學生。
如今學校的升學率可比幾十年前低多了,隻有最優秀的人才能接受高等教育。
升學率高一分,老師的工資就高一分。
這些都不算什麼,最難捱的則是無法言說的孤獨。
有時周秩看着同齡人打鬧,覺得自己像是已遲暮的老人。
他心底甚至會生出一絲嫉妒,因為天真,所以什麼都不用顧慮。
但這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我媽當時要是認識你,那她的唠叨恐怕要多一倍。我從小讓他操碎了心,學東西總是比别人慢一拍,幹什麼都遲鈍,醫院差點下了自閉症的診斷書。你看現在,這不也活得好好的。”
“不過你竟然會做飯,我還以為你會是那種天天喝營養液或者買點面包三明治當飯的人。”蕭晟雲看着周秩的白色襯衫,很難想象這人沾上油煙,不會還圍個圍裙吧。
好像還挺可愛的。
“哎,這不是小周嗎,都長這麼高了。”路邊鮮花店裡的大媽似乎認識了周秩,遙遙招呼着。
周秩認識她,大概已經十幾年沒見了,以前樓下超市的老闆,
倒不是兩人有多熟,純粹是因為他記性不錯。
“陳姨。”他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你媽媽最近還好嗎,這都多少年沒見過面了,那時候你才這麼一丁點高。”陳姨拿手比劃了一下,
“媽媽身體還好。”周秩回道,他說出這個稱呼時喉嚨又些發澀,這兩個音節已經太久沒發出了。
對這個年紀的人來說,遇到許久不見的小輩少不得一番東拉西扯。
蕭晟雲沒參與進對話,他本想當個安靜的木頭樁,但一股熟悉的氣味飄進鼻腔。
他往店裡看去,店裡的中間位置擺着一大束玫瑰。
僞玫瑰。
身體裡的源質像水一樣,升溫,沸騰。
在小區裡,一朵花可吸引幾百個污染物,這一大束幾乎讓蕭晟雲陣陣發昏,他拿出手機撥通了葉庭的電話。
然而在電話接通之前,一具身體先一步倒下。
“小周,你怎麼了?快打120。”陳姨的慌亂的叫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