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來到第四層,蕭晟雲才知道為什麼這裡被稱作監獄。
一扇扇門緊緊鎖着,門後傳來的聲聲哀嚎彙聚在一起,順着穿過走廊的風來到大樓的各個角落。
樓梯口,房門前,這些哀嚎聲似乎無處不在,所有覺醒者上樓立刻堵住耳朵,光是這些聲音就能形成可怕的精神污染。
所有人穿着厚厚的防護服,去給房間裡的患者注射拮抗劑。
蕭晟雲推開走廊裡的第一間門,門剛打開一條縫隙,裡面的污染者就掙紮着向外爬出。
“讓我出去!”
這是一個中年人,一半的臉已經腐爛了,隻留下粘着部分紅色血肉的白色骨骼,樣貌十分可怖。
他沒理會蕭晟雲,而是拖着身體向門外沖,他大口吮吸着走廊中微涼的空氣,仿佛一個瀕死的人重獲新生。
蕭晟雲抓住污染者的手臂,他沒有攔住對方,或許是因為這個污染者沒有攻擊性,或許是些微的憐憫。
他的目光穿過污染者的肩膀看向身後,地上有一些紅色的東西,質地柔軟甚至還在緩慢蠕動,這些是從污染者身上掉下來的肉。
門後的房間很小,大概隻有十平方米左右,不難想象這些患者過着怎樣的生活。
從被污染的那一刻起,他們的餘生都被封在這片狹小的空間内,厚重的鐵門隔絕了所有的嗚咽與哀嚎,污染開始蔓延,身軀與靈魂走向腐朽。
最終每個污染者都會被變成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拮抗劑不能完全祛除污染,能讓他們解脫的隻有死亡。
中年人哭嚎了半天終于停了下來,這是他五年來第一次嘗到自由的味道。
他隻是個普通打工人,污染後被送進醫院,一開始他還想妻子和孩子,但那些思念很快被身體上的痛苦取代了。
“醫生,不要救我了。”
中年人發出嘶啞的聲音,作為醫院的患者,他們被剝奪了自由,剝奪了正常人的一項權利,但他們還有一項特權—決定自己的死亡。
望着污染者頹然地身體,蕭晟雲突然想到周秩刺向禹文良的那一刀。
那個人當時在想什麼,他是否也感受到了求死之人顫抖的靈魂,是否聽清到了他們夾雜嗚咽的祈求?
是不是見過太多的痛苦,才會如此堅定,如此果決。
他看着中年人拿出抽屜最下層的紙張。
遺體捐獻協議書
“我自願接受死亡,遺體捐贈給生命研究院,願成為薪火中的一簇,在黑夜中守望黎明的到來。”
男人在上面簽下自己的名字—陳帆。
這是他給自己下達的裁決書。
蕭晟雲旁觀着,對方已自己選定了路途,無需外人幹涉,他鎖上門,端着藥來到下一個房間。
在第四層,他又見到了一個熟人—安彤。
她看起來比上次見面虛弱了很多,靜靜地躺在床上,細小的藤蔓刺穿了她的頸部,藤蔓上長出一小片綠葉,随着女孩的動作微微搖晃。
蕭晟雲很想像救越甯一樣去吸收污染粒子,但污染就像癌細胞一樣,可以殺死,但難以根除。
安彤見到熟人顯得很高興:“大哥哥,前幾天你去哪裡裡,我怎麼見不到你了?”
“我去工作,沒辦法天天陪你玩。”蕭晟雲耐心回道,他注意到女孩床邊有一冊繪本。
“好吧”安彤垂頭喪氣,她不知道“工作”是什麼意思,隻知道這個哥哥和院長叔叔、醫生叔叔一樣,不能天天陪他。
“不過我現在被調回來,可以天天來看你。”
“真的嗎?”安彤猛地擡頭,眼睛一亮。
“你哥哥呢”蕭晟雲有些擔心,他不知道安南的情況是不是也惡化了,。
“在下面。”安彤撇着嘴指指地闆,她不明白為什麼哥哥不能陪她一起。
“那就好。”
雖然見不到哥哥,安彤看起來很開心,因為終于能有個和他說話的人了。
她躺在床上,眼睛看向窗外的天空。
“ 鳥兒為什麼會飛?”
“因為它們有翅膀。”
“那我不能飛是因為沒有翅膀”
“沒錯。”
“可黃宇哥哥有翅膀,為什麼他不能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