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原本是平常的一天。
蕭晟雲清晨洗漱完後,按照房間号挨個對病人進行檢查。
他走進病人甲的房間,房間裡滿是海洋上的那種鹹腥味,隔着防護口罩還能聞到,有一種嘴裡被塞滿魚鱗的感覺。
那些薄薄的鱗片在唇齒間滑動,腥味夾雜着海水的鹹在舌尖湧起。
病人正躺在床上,醫院被子有點小,他長長的尾巴露出大半截,有些許垂到地上。
這魚尾不像影視作品中那些人魚尾那般豔麗,而是灰白色,上面有幾處沒有鱗片,光秃秃的銀色皮膚顯現出,皮上是一道道黑色的紋路。
他已經失去了大部分人類特征,下半身完全異化,脖頸到後背長出了鱗片,臉上生出魚鰓,在陽光下翕動。
這人會不會像魚一樣缺氧?
蕭晟雲腦中突然出現這個問題。
他給人做完檢查,結果不出所料,污染已經完全蔓延了,就像癌細胞一樣,沒有任何救治方法。
他收起檢測器,剛想離開,就被一隻冰涼的手抓住了手臂。
這不像人手,手指之間長出了透明的薄膜,就像蛙類的蹼,有着柔軟的觸感。
一股寒意從蕭晟雲脊背升起,因為病人正死死盯着他,黑沉沉的眼珠沒有任何情緒,沙啞的聲音從他的口中發出:“醫生,我是不是要死了?”
蕭晟雲沒回答,這個問題顯而易見。
“我不想死。”
病人的喉嚨發出“嗬嗬”的叫聲,像一口痰卡在裡面,他張大嘴巴,整個人突然向蕭晟雲撲來。
“我不想死。”他再次重複着這句話,蕭晟雲在病人撲來的刹那,一把掐住病人的脖子,将他摁在床上。
他突然意識到,這人早就死了,人類的大腦也會被污染,意識一點點消失,甚至有時意識消失的速度會比身體異化的速度快得多。
那句“我不想死”不是臨死之人的哀嚎,而是逝者的執念。
蕭晟雲稍微用力,病人的頸骨在吱吱作響,隻要稍一用力就能将其捏碎。
但這沒有用處,因為這東西已經不是人類,脖子斷了也不一定會死。
那條濕漉漉的被剝了很多鱗片的魚尾纏上他的身體,隔着身上的衣物,能感受到上面突出的鱗片的弧度。
于此同時,許多細小的觸手從病人臉上翕動的鰓中伸出,那些觸手向蕭晟雲身上舞動,粘稠的液體從根部湧出,浸濕了白色的床單。
這不是異種,而是污染物?
蕭晟雲突然意識到這一點,這東西是怎麼混進病房的?
一直以來凡是和污染有關的人、動植物、怪物總是被混為一談,可實際上,污染物作為入侵物種比那些被污染的本土生物強大得多,。
房間内的魚腥味越來越濃,空氣似乎變得潮濕起來,房間裡的濕度迅速提高。
蕭晟雲察覺到手臂發癢,空氣中的水汽浸濕了衣服,他一把将衣袖扯開,小臂上一枚枚有着黑紋的白色鱗片正在從皮肉中長出。
這水汽正在一點點侵蝕他的身體!
要速戰速決,一些黑色的絲線出現在他的指尖,在攻擊的前一刻,整棟樓似乎忽然震顫起來。
發生了什麼?
外面的天空變成了濃郁的灰色,一種不祥的預兆從心底升起,病人身體裡的污染物發出無聲的哀鳴,那聲音不在人類聽覺的頻率範圍内,蕭晟雲卻能聽到。
就像森林之中傳來猛虎的咆哮,這聲音震徹山林,使得林間的動物們瑟瑟發抖。
不隻是污染物,大樓裡的每一處都響起“砰砰”敲門聲,這種力量同時影響了醫院裡的每一個病人。
趁此機會,黑色的絲線像刀子,精準進入病人臉頰上掀開的鰓中,纏住裡面哀鳴的污染物,然後直接往外拉。
可能是太用力了,污染物被拉出時,在早已死亡的身體上開出了一個大口,伴随而出的是一些鹹腥的液體,就像魚鰓被生生扯開,能看到人臉内部血紅色的肉和因寄生後長出的黑色組織。
這東西污染物是一隻章魚,此時它的觸手團成一團,似乎努力想要将自己縮回殼中,如果它有殼的話。
蕭晟雲直接把章魚片成章魚片,污染物有沒有大腦和心髒這種要害部位,他們的弱點很難找到,切片和火燒是最容易徹底清除污染物的方式。
随後,蕭晟雲感受着樓頂處傳來的氣息,身形一晃,整個人瞬間融入進牆壁,如一團黑色的影子在裡面逆流穿梭。
距離越近,他越能感受到那股力量的強大。
如果能将這股力量吞噬……
他咽了一口口水,又在心底暗笑自己自不量力,沒了源核的污染物就像被切去了胃,他需要吞噬源質,又難以消化。
此時那個巨大而空曠的房間沒有人敢進來,李謙方在門外設下了防護屏障,醫生和監察處的人擠成一團,瞪着眼觀望者裡面的情況。
強大的能量使得屋裡的儀器紛紛破碎,包括監控,顯示器很快變成了黑色。
蕭晟雲進入房間見到的就是這一片狼籍的情況,屋内黑潮湧動,隻有一個“睡美人”躺在最中央的床上。
周秩的臉很蒼白沒有一絲血色的那種白,唇卻出奇地紅,那雙鋒利的眼睛緊閉,此時的他顯得安靜而柔軟,由于臉上帶着呼吸器,他的面容有些模糊不清。
蕭晟雲能從側面看到周秩有些凹陷的雙頰,他眉頭一挑,走上前,眼中透着好奇。
一個人類身體内為什麼會有這麼強大的污染?
這太令污染物感到奇怪了。
蕭晟雲嘗試伸出一些黑色的絲線,空氣中的那些源質粒子立刻飛了過來,他下意識躲開,那些粒子緊追不舍,就像是被什麼東西吸引而來的飛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