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天會先來，大家現在更想和家人在一起。

從窗外看去，五顔六色的煙花照亮了夜空，仿佛預示着籠罩在頭頂上的長夜即将褪去，長夜過後，黎明将至。

太亮了。

周秩捏着手機，屋内隻開了一圈橘色小燈，顯得極為昏暗，這使屏幕上的字迹分外刺眼。

直指間停在聊天界面上，他給對面發了很多條信息，可惜沒有人回信，因為回信的人早都不在了。

最頂上顯示了聯系人的名字—唐容安（媽媽）。

大幅的自己不像聊天記錄，更像一封信，每年的這一天，周秩會寫兩封信，一份在手機上發給母親，一份打印出來燒給父親。

他并不覺得大年三十燒紙有什麼晦氣，對面是他最愛的人。

他的臉淹沒在黑暗中，樓下人群的歡笑與煙花一同到達窗外，使屋内也被照亮的幾寸。

砰砰—

熟悉的敲門聲，周秩愣了一下，随後意識到了來人是誰，在這種時候找他的應該隻有那一個人。

果然，蕭晟雲抱了一堆東西，正笑吟吟地站在門前。

“新年快樂，周院長。”

“你沒回家？”沒有正常人會在除夕夜去朋友家串門。

“我剛值班回來，運氣不好，幾十号人抽簽就我抽到了今天。而且最近行動處的任務特别多，沒時間回去。一個人過年也太寂寞了，我看你這裡亮着燈就來看看，不會打擾你吧。”

蕭晟雲可憐兮兮道，他能感覺到開門的一瞬間，源核似乎劇烈跳動了幾下。

他不讨厭我。

這個想法令蕭晟雲心情愉悅，他就像遊戲裡開挂的玩家，輕而易舉地感受攻略對象的情緒波動。

“不會，就我一個人，你可以随意一些。”

周秩垂下眸，自己身邊的一切秩序似乎都即将被打亂，可這種感覺他卻并不讨厭。

“那就太好了。”蕭晟雲把手中的幾個盒子放下，“你這裡估計也不缺東西，裡面是一些蘋果和橙子之類的，哦，對了，還有春聯。”

沒有正常人會在除夕夜送人春聯，但幸好兩位都不是什麼正常人。

周秩拆開盒子，裡面除了春聯還有紅豔豔的剪紙之類的。

“要不現在貼上？”他提議，不然兩個人在這大眼瞪小眼地看無聊的電視節目。

兩人執行力都很強，而且這東西也沒什麼技術含量，蕭晟雲在下面拿着膠帶，周秩在上面貼。

依照平時做實驗的眼力，貼得可以說是橫平豎直。

綻放的煙花從巨大的玻璃窗映照進房間，這裡視野很好，可以看到燈紅酒綠的建築物和遠方漆黑一片的天空。

“上次的事—”周秩突然提到。

蕭晟雲心裡有些緊張。

“多謝，麻煩了。”

“不麻煩。但你的身體根本無法撐過這麼多次的反噬。”

即使心髒是源核，可到底是人類的血肉，禁不起那麼多次污染的洗禮。

蕭晟雲說這句話時，不知道為什麼有種莫名的難過。

等眼前的人死了，他就能順利收回屬于他的源核了，為什麼要難過呢？

“我知道，可是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本來我以為研發出拮抗劑人類就不會再害怕污染，想必過不了多久，這場噩夢就會徹底結束。可是，你知道的，年前又出現了人形污染物，他們的身體結構和人類有九成相似。異能局下發了命令，希望能盡快研制出檢測人類污染物的儀器，還有很多事要做……”

周秩凝望着遠方的天空。

蕭晟雲從聽到人形污染物時神經就繃緊了，儀器會研發出來的，因為眼前的人是個天才，可到了那時，他們又該走向何方。

他早應該殺了對方的。

要不然，就不會淪落到如今進退兩難的局面。

“算了，過年就不要談工作了，要不要下去放煙花？”

他側眼看着蕭晟雲，對方可能這些天經曆了不少戰鬥，原本柔和的眉眼添了一分淩厲，隻是眼睛和從前一樣清澈透亮。

這個年紀的小孩，應該都喜歡這些吧。

周秩有些不确定，全然忘了兩人也沒差幾歲，如果非要追究年紀，眼前這位可能比他還要大幾番。

“這個時間，應該沒有賣煙花的吧？”

“今天下班時，買了一些。”

周秩買的煙花是那種大型的，放上去能照亮天空的那種，隻有三箱。

兩人把煙花搬到空曠的位置才發現沒帶打火機，幸好這裡放煙花的人很多，順利借到一個。

“你要不要試試？”

蕭晟雲借完打火機往回走，遠遠看到周秩在一處陰影裡站着。

這裡燈光閃爍，但沒一縷光打在他的身上。

看上去莫名有些……孤獨。

他把打火機遞過去。

對方猶豫了兩秒接過，指尖的寒意沿着接觸到的皮膚傳過，令蕭晟雲手上一抖，差點把打火機扔了。

點燃引信像是點燃生日蠟燭一樣。

彩色的光不斷從面前飛出，蜿蜒直上，在天上綻放出奪目的光彩。

因為一個人的偏愛，那束光最終還是落到了周秩的身上。

“周院長，有沒有和你說過，你長得很好看。”

看到那人舒展開的眉眼，蕭晟雲脫口而出。

等他想收回已經來不及了。

周秩以一種奇異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周圍的空氣在一刹那變得寂靜，煙花劇烈的爆炸聲，遠處傳來的笑聲，孩童的嬉鬧聲似乎都被隔絕開。

随後他露出一抹笑意，很淺，如冰雪初融，春風拂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