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長曲很快恢複了正常——這是他自己說的，青萍可沒說他不正常。

青萍被恢複正常的戲長曲壓着，要他對天發誓，要知廉恥、懂避嫌、與人保持距離。

這都什麼和什麼，心魔也是上過私塾的，不懂怎麼就和廉恥扯上關系了。

但戲長曲很認真的樣子，而且他強壓着，青萍沒辦法，不得不對天發誓，發完誓問：“和你也要保持距離避嫌嗎？”

戲長曲：“不需要。”

青萍立即道：“那你和我睡覺。”

“不行。”

“小氣鬼。我不理你了。”

“……”

青萍撇嘴兩下，很快就忘掉了自己不理會戲長曲的發言，他伸開胳膊，大大方方地展示自己，像孔雀炫耀展開的尾屏，露出明亮的笑臉：“是不是很好看？”

頸間、腰間、腳踝上那幾串銀色鈴铛閃着碎光，叮铛碰撞出清響，仿佛響在心頭。

戲長曲雙眸深黑，眼底沉着的情緒難明，他忽然問：“你一定要穿裙子出行嗎？”

帶的面具都沒了，臉也露了，性别也暴露了，還女裝什麼啊。

青萍沒有這種癖好。他坐在椅子上搖搖頭：“我沒有男子的衣裳而已。”

戲長曲沉吟片刻，叫青萍等候一會兒。他出去了一趟，很快便帶了尺寸合适的衣裳回來，重點是舒适，且繁複華麗，五彩斑斓的，相當符合心魔審美。

“換一身再出去吧。”戲長曲平靜道，“若是實在想穿女子的衣裳，在家中穿穿便可以了。”

青萍倒沒有異議。

隻是。

他摸着華美的衣裳，看戲長曲一眼，好奇問：“你怎麼知道我的喜惡？”

戲長曲反問他：“刀鞘上的珠玉全扣完了嗎？”

“……”青萍沒想到他還會注意這個，臉微紅，臊得趕他出去，直道，“我換衣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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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去看了昨日說好的火流星。

結束後，青萍問了戲長曲關于法藏秘境的事，戲長曲瞥了一眼他，給了一個意料之外的答案：“不用問司主，我帶你去。

首席弟子有權利能多帶一個人進去，隻是戲長曲從前沒打算用這個名額。

總之，各方各面來看，事情都順利得不可思議。

除了戲長曲不和他一起睡覺。

小乙一早跑去調查法藏秘境相關了，上線後剛想詢問司主有沒有答應，便得知青萍居然已經解決了，不由叫好。

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六月初一那日，青萍一早便被戲長曲叫醒。

自從青萍說你可以直接進來喊我，戲長曲便真的再沒有過在外守候。

小乙覺得戲長曲這種坐在床邊等青萍醒的行為很叫人不安，青萍卻不覺得怎麼，心魔自有他的邏輯，非常沒心沒肺地托腮道：【這說明我和戲長曲的關系變好了，他對我防備心大大減少了，是好事呀。】

小乙：【……】

我看你的防備心也不咋樣！

好擔心某一天上線後就發現心魔被嘎了。

今日也不例外，青萍還困倦着，被戲長曲拽起來，穿衣服——這個不是青萍要求的，是戲長曲效率至上，嫌他動作太慢，忍不住主動上手，而青萍是一個享樂主義者，能享受便絕不會吃苦，于是有一就有二。

不過，到底吸取了之前的教訓，以後睡覺青萍都很貼心地都穿着裡衣，這樣叫戲長曲見他時不至于再尴尬。

他伸胳膊伸腿，又懶又廢物的樣子，偷偷蹭飯，直打哈氣：“你不需要睡覺嗎？”

戲長曲道：“睡的。”

“嗯，睡覺對神魂好，該睡，”青萍說完，随口問，“會做夢嗎？”

戲長曲垂眸，為青萍将領子理好立起，遮住那片雪白後頸：“我沒有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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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藏秘境在北陵島上開啟，青萍和戲長曲耽誤了一會兒，姗姗來遲，廣場上已經全是人了。

雖然全是人，但沒有人關注自己，青萍喜歡這種場合，在戲長曲旁邊東看看西瞅瞅。

司主、木長老連同巡天司的高層一起站在高台上。戲長曲常去藏經閣，青萍也與木長老混熟了，目光對上，小老頭偷偷給他比了個鬼臉。

四面環顧一圈，青萍看見了淩梅、簡沖、汪兩。他兩都站在場地外，大概是過來看看熱鬧的。

汪兩身邊還站着個陌生的花臉築基境弟子，氣息不似活人，似乎是察覺到了青萍的目光，他忽地轉過頭來與青萍對視，嘴咧到耳根，滲人至極。

過了片刻，青萍見他也入了場中。

戲長曲貼在他耳邊，低聲同他道：“不要看了。那是巡天司的一位養靈弟子，名号撐皮人，喜愛扒下貌美男女皮囊收藏。”

呼吸拍打在耳廓，有點叫人不自在。

青萍轉頭看他。

“怎麼了？”

青萍道：“你是不是靠太近了？”

戲長曲靜靜看他一會兒，忽然道：“原來你也有靠太近了這個概念。”

“……”

青萍想：我那是為了吃飯、是忍辱負重，你靠近我，你又能吃什麼？

他覺得自己被擠兌了，有些氣悶，卻又沒辦法表明“清白”，便更郁悶了，像隻憋屈鼓氣的河豚。

戲長曲道：“伸手。”

青萍伸手，那柄闊别一個月的匕首便重回手中。

刀鞘上的豁口被修補好了，珠玉斂着光芒，注入法力後散着盈盈光暈，柔似天上星，美得叫人心動。

青萍愣了一下，有些歡喜，便不和戲長曲生悶氣了。

一番陳舊的長老講話環節過去後，時至正午，司主袖袍一揮，頭頂烈陽光芒猛地大綻，青萍被浩瀚的法力波動吸引，擡頭去看，雙目霎時被日光刺痛得流淚，一隻手從身側來，精準捂住他的眼睛。

下一瞬，眼簾上的觸感消失不見，旋即，失重感席卷感官。

小乙大叫：【你在往下掉啊啊啊！！！】

青萍正在從高空往下墜落。

耳旁是呼嘯的風聲，稀薄的雲彩從身邊滑過，仿佛一片不能觸及的露水。

他頭一回經曆這樣的墜落。

他看見地面、植被、地上的生靈，那些事物先是渺小的、浩瀚的，像是不同顔色的小碎石，組合在一起後，便隻能看得到廣闊的世界。而後在幾秒内，個體越變越大、越變越明顯。

如果能成為一隻鳥，應該是世界上最自由的存在了吧。

青萍這樣想。

心魔原型可以随意的飛來飛去、飄來飄去，但如今他沒有飛行相關的法術，隻能盡力看好尋找落處，下方是一片茂密的樹林，他控制好身體，落在樹冠上，再用法力簡單護住自己，應當能減掉八成疼痛和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