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時節,偶爾吹來的風還是沁涼沁涼的,更别提這山間的泉水,陳芊整個人被推進渠裡去,霎時間便清醒了,還凍了個哆嗦。
外衫内衫俱是浸了水,陳芊在不寬的渠内姿态别扭地坐着,很是狼狽。
林榆見狀大步跨進渠内,将陳芊橫抱起來,魏明也在周圍的人群裡,連忙脫了外衫蓋住陳芊的身體,圍觀的同窗們也曉得非禮勿視的道理,盡量讓自己不去注意陳芊的情況,免得她過于尴尬。
此時的王倉舒臉更是煞白。
書院中有關于不可傷害同窗的規定,否則大則退學,小則降班,這也是保護同學們身心健康的一種方法,無形之中的排斥與貶低可能杜絕不了,但是人身上的傷害卻是可以制止的,學院對此也判得較嚴格。
若是降班……若是降班自己可如何自處?!
王倉舒此時滿心都是自己的面子問題和降班之後可能會離杜清絕愈發得遠了,竟是半分思緒都沒有分給狼狽的陳芊。
待到想到之時,陳芊已經被林榆抱遠了,像是去尋随行的夫子,告假之後去換個衣裳。
“這陳芊怎的這麼不小心,”王倉舒高聲說道,嗓子因為有些緊張而變得尖細,“因着自己不勝酒力,文鬥不在狀态也便算了,竟還站立不穩失足落水,出了這麼一個洋相,真是可笑!”
陳芊的喝過果酒的拇指大小的杯子仍和書袋一起被留在了原地,離出事地點遠些的人聽王倉舒這麼一說也信了七分,這陳芊可能便是那種“小時了了,大時未必佳”的例子吧,本也是一個少時便素有才名的女子,怎的上次暈在杜清絕懷中之後,心思也都花在了這些地方,還想趁着這次抹黑昌平郡主的名聲,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這時候林榆和魏明都已經離開了渠邊,負責主持曲水詩會的先生也來讓大家入座,開始下半場的展示,王倉舒強制鎮定地坐回了自己甲班的上遊位置,但還是忍不住顫抖,偶爾擡頭竟發現杜清絕看着她皺着眉,像是知道她将陳芊推進渠中似的。
原本圍在内圈的同窗們地位本就不高,那一瞬間也沒有證據可以捕捉,看着王倉舒的嘴臉自己的心裡膈應着,但若是要說出來作證,她陳芊是誰,值得自己站出來冒險嗎?
陳芊此時的狀态也并不好,這一次的又是衆目睽睽之下出了醜,原本按捺在心底的負面情緒又出來作祟了,整個人惶惶不安的,很害怕自己擡頭看到那些戲谑的眼神。
原身似乎還殘留着被衆人關注到自己負面的那種恐懼和不安,恨不得将自己縮到一個無人的角落,慢慢地舔舐傷口。況且這一次,衣衫盡濕,這麼狼狽,比上次暈在杜清絕懷裡還要丢人千倍萬倍!
“陳芊,你放心,”林榆端着藥走近陳芊,“到時候我給你作證,在書院欺負同窗是犯了院裡的規矩的,隻要有人作證,必将受到嚴懲,屆時她王倉舒,必定會遭到降班的處罰!”
陳芊接過剛剛煎好的苦藥,聞着這苦味就能打個哆嗦,更别提喝下去了,一捏鼻子,一入喉,從腔苦到腹中,心裡似乎也泛着苦。
她現今的狀态有些奇妙,一方面原本自己在現代本就活得艱難,旁人的冷眼與嘲笑還有不信任早就鑄就了她的一根“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鐵骨,但另一方面可能是受原身的因素影響,她這根鐵骨也有些被腐蝕了的痕迹,也因為害怕旁人的言語而失了本真,這矛盾的心理讓她愈發得覺得自己狀态有些玄妙。
魏明早已穿上了烘幹的那件外衫,畢竟男女有别,他還是回到曲水旁,冷眼看着王倉舒左右逢源。